海边理发店(第8/8页)

话说回来,您的发旋长在一个很特殊的位置。嗯,每个人的发旋都不一样。不会的,它的位置是固定不变的。我天天跟头发打交道,再细微的差别也能一眼瞧出来。

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特别啰唆的老头子?我也不是天天都这样。我还是头一回跟客人聊这么多呢。有些事啊,还是得跟您说一说,毕竟我也没几年好活了。

这时,店主突然说道:您后脑勺那个缝过针的伤口,是小时候摔的吧?

我不禁望向镜中的他。因为逆光的关系,他的脸变成了一团黑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个伤口,是摔下秋千的时候磕破的。那秋千就在河滩的公园里,周围的地上都是石头,能不磕破皮嘛。我实在不放心让儿子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玩,干脆买了架秋千,装在自家的院子里。老婆还笑我太宠孩子呢。

这栋房子的院子里不是有一架破秋千吗?那是我从东京的家里搬来的,不是原来就有的。

店主问,令堂还健在吗?我回答,嗯。

店主沉默了。但我大声打破了由吹风机的响声形成的寂静,说:“我下周要办婚礼了。”然后,我才简明扼要地道明来意。

婚期将至。我想在举行婚礼前去理发店好好剪一次头发,而不是像平时那样去美发厅随便弄弄。我只跟他说了这些,绝口不谈母亲是多么不愿意提起他,以至于我只能到处打听,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家店。

店主的脸在逆光中漆黑一片。他开口对我说,恭喜您了。我回答,谢谢。本想再说点什么,可剩下的话到头来还是咽了回去。

店主完成了全套流程,解开罩衣的搭扣。我本想自己脱,但他太熟练了,动作终究要比我快一些。刹那间,我又变回了小孩子,眼睁睁看着他轻而易举地为我脱去了罩衣。

收银台旁边放着一叠印有“会员卡”字样的卡片,但我没有拿,店主也没向我推荐。

他不肯收钱。我硬是把钱塞给他,怀着合上老相簿的心境,伸手握住门把。店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请问……能让我再看一看您的脸吗?不不,我就是怕额发没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