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小少爷(第2/5页)
“我带小幽去另一个地方吧,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很低,比垂下的灰云低,很哑,比闷轰的雷声哑。
偏幽倒在他怀里,碰着了他的伤口。那血濡湿了偏幽的发,干净柔软的乌发被流脓的污血弄脏了。
低垂喑哑的氛围缠绕在车内,崇凌柏的手慢慢缩紧,在灰压压一片里倒了抔暧昧的血色情潮。偏幽的眼被遮住,他看不见身后人痴迷病态的眼,也望不见倾洒下来的雨打落了几重树叶。只有心跳声,崇凌柏炽热急剧的心跳声将他围困。
“哥哥,你弄疼我了。”
“弄疼小幽了吗?”崇凌柏垂下头,两人脖颈交缠,偏幽像被金雕叼住脖颈的白天鹅,一点也动弹不得。他的眼被遮挡,脖子被缠绕,腰也被紧抱。他被一头恶劣又病态的野兽缠住了。
“放开我,哥哥。”
“嘘。”崇凌柏制止了偏幽的挣扎,“小幽,你听,雨越下越大了。”
“我要抱着小幽向前跑,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将我可怜的小幽藏起来。”
崇凌柏话落,脱掉外衣将偏幽罩住,而后抱着他下了车。他往后跑去,往傅宅的地下室跑去,去往那个他两年前怀着隐晦心思收拾出来的地下室。
他将偏幽骗了。
崇凌柏没有往前跑,他一直在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粉身碎骨。
·
打开地下室的灯,那灯并不亮,隐隐绰绰的人影交叠在一起,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得甚至有些怪异了,仿佛有什么阴郁的东西就要从里面钻出来,将抱在一起的两人整个地吞噬,从最外层的皮,到最里层的心,一个不漏地吞吃入腹。
要叫你痛啊,叫你刻骨铭心。
崇凌柏将偏幽放倒在床上,他轻抚着偏幽的脸颊,低声哄道:“小幽在这里呆半个月好不好?只要半个月过去了,就没人能伤害你。”
偏幽侧开脸,不想让那双过于温热的手触碰到自己冰凉的肤,他不喜欢这个问题,也坦白地告诉了崇凌柏:“不好。”
崇凌柏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满意,所以他低下头,要惩罚那瓣吐露心声的唇。偏幽没让他得逞,他错开了,只是牺牲了自己的脸蛋,让一张过于灼热的唇玷污了冰冷。
“哥哥,你逾矩了。”
“我不是小幽的亲哥哥,小幽别叫我哥哥,叫我名字好不好?”
“哥哥,你忘了父亲吗?虽然父亲的牌位在地面上,但他的尸骨还是在地下啊。你骗得了谁呢,哥哥?”
偏幽回过头,直视崇凌柏。
“你要父亲死去了也被人指指点点吗?你要傅家一辈子抬不起头吗?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你得到傅家的前提,是做一名好哥哥。”
崇凌柏冷笑起来:“傅家,傅家!小幽,我可以不要这个傅家,可你不能。你离开傅家,谁能供给你医药,谁能保证你安全。傅家已经没了,什么都没了,只有我。在这个大宅子里,只有我是活着的,只有我能够提供庇护。”
“小幽,你为什么不懂。你需要人保护啊,没人照顾你,你怎么活下去?哥哥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你娘死了,你爹死了,你父亲也死了。你现在只有我,也只能接受我。”
“可是……”崇凌柏脸上的泪落到了偏幽眼角,倒让人分不清是谁在痛,“哥哥,你没保护我,你在伤害我。你把我弄疼了。”
偏幽把那滴他人的泪擦拭干净,却又被他人发上滴下的水弄湿了。
崇凌柏浑身湿透,偏幽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们是落难的狼,在雨中成了狗,沦落到地下室,又成了互相取暖的小羊羔。
“你做永远的哥哥,我就永远陪着哥哥。”偏幽为崇凌柏拭泪,很温柔的力度,像对待一块儿豆腐,生怕用多了力,豆腐就变质了。
“好不好?”
崇凌柏想说不好,真的不好。如果前者是件好事,他的心腔就不会痛。他说不出话来,像被人用红铁钳烫哑了喉咙。他张开嘴,想说话,也只是发出了一声近似呜咽的声调。
偏幽望着他痛苦而挣扎的脸,想帮他解脱,又狠下心来让他自个儿解脱。
然而偏幽没有等到答案。
崇凌柏坐起来,转移话题:“小幽都淋湿了,我帮小幽洗个澡吧。”
他自顾自去了浴室,放水,仿佛在逃离。他要逃离一个败局,灰头土脸、死皮赖脸地往外逃。
丢盔卸甲,一败涂地,也不愿放弃。
水热了,他洗了把脸,仿佛换了层刀枪不入的皮,又重新振作起来。他返回床榻,将偏幽抱起来。
他将他放到热水里,他脱掉他的睡衣。
水汽蒸腾起来,崇凌柏望不见偏幽的眼神,也不敢望。
偏幽也不失望,任由崇凌柏擦洗着身体。
水雾太猛烈,他们看不清对方的脸,便也相安无事。崇凌柏龟缩在皮肉之内,对偏幽抛出的选择置之不理。偏幽观望着,他一向有耐心,不急。
·
赵承业处理完那批货时,已是深夜,废了几把子弹,留下几具尸体,事情才算勉强解决。军装上沾了几滴血,他用手指捻摩片刻,有些不满。又举起手.枪,将那已死的人添上几个窟窿。
北地那边的人眼线放得够长,跑到南省这边来给他添乱子,只是恐怕太小看了他些,派出几个混子也想抢了他的货,未免自视甚高。
不过看来此地也不宜久留,早日取了货物北上,只有抵达了北地,这批军.火才算真正到手。这次接货可不能出了漏子,免得在老爹那里抬不起头来。
赵三带着人将尸体装麻袋沉江,赵承业收了枪,打道回傅宅。
翌日,他去敲偏幽的门,却被管家告知小少爷回乡下养病了。赵承业盯着管家,饶有兴致地啧了一声:“那倒不巧了,怎么我刚来,林小少爷就走了,倒像是为了躲我似的。”
管家连连解释,赵承业勾着唇角追问:“哪处乡下,要是方便,我也去拜访一下。”
管家招架不住,脑子里正想着应付话儿还没说出口,崇凌柏就从回廊那边走了过来,邀请赵承业去东葛楼吃早餐。
“那楼里的餐点一绝,赵少帅来这里还没尝尝地方风味吧,不如今天去尝个新鲜?”
赵承业收回敲门的手,回以一笑,道:“那就麻烦凌柏兄了,请。”
南省流行西装,崇凌柏做生意也赶了个时兴,衣柜里早早就换上了这些新鲜玩意儿。他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腿长得利利落落,俊脸上虽有些邪气藏在眉梢眼角,也被此刻的笑意冲淡成别致的神韵。
赵承业今天换了套军装,肩宽腿长,踢着皮靴迈开步子利索凌厉。两人并排前行,一路出了傅宅,往东葛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