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神之殿(第3/7页)
她身子软了下去。
季三木向我倒了过来。这时候,我才发现,她肩膀不知何时扎上了一支袖箭。
门缝微开,一双眼睛正看着我们。
阿雪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戴上白色手套。
“遇上麻烦了吧?”
杀死季三木的自然是她了,可她现在显然明知故问。
“谢谢,”我装作胳膊受伤,喘息着坐回床上,“这是什么怪物……”
“你是第一次见吗?”她开始在柜子里翻找,反而对那倒在地上的尸体不是那么在乎,“拉里贝找你去197团的时候,你不已经见过了?”
“你说什么……”
“别害怕,你一定吓着了,”她拿出了一管蓝色溶剂,在灯下弹了弹,“你现在是康复最关键的阶段,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则会影响恢复。”她接了半杯温水,将那蓝色溶剂倒入水中。她将那杯变蓝的水递了过来。“快喝吧,这药对你身体有好处。”
她此时虽然笑着,可在我看来却让人浑身发毛。
她太不对劲了!
我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想喝……而且,你从未半夜给我喝过什么药,这……”话未说完,她便握住了我的手腕,手腕仿佛被蚊子叮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我甩开她的胳膊,果然,在我手腕处已经多了一个红点。
“你需要休息……”
她话音未落,我耳孔里仿佛被灌了水,脑子里嗡嗡直响,她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她嘴角抽了一下,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我,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应该冒充程复……”
我感觉身体越来越麻木,说不出一句话。
“对不住了,虽然你是他的朋友,可我必须这么做,这是命令。”她右手握住了我的下巴,将我的嘴掰开。我想要挣脱,可我除了还有些神志,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她左手端起那杯蓝色药水。“见到他,请带去我的问候……”
她捏着我的脸颊,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喊出了她的名字:“雪……雪华……”
阿雪愣住了,仿佛听见了魔鬼的名字一般,随着一阵颤抖,蓝色药水却洒在了我身上。她眼睛陡然失去了神采,身体也朝我倒来,我被她的身体压在了床上。
血腥的味道。
我耳朵里像是被堵上了棉花,可我依然能感觉到,地板上有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
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出现在我的耳畔,握着枪的手指洁白细长,那只手拽开了阿雪的尸身。一个女人进入我的眼帘,模模糊糊地,但我认出了她是程雪,是她刚刚把一发子弹射入了阿雪的后脑勺。
“能走吗?”她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想回答不能,可是我现在连眼皮都眨不动。
她摇了摇头,拉起我的左手胳膊将我架在身上硬拖出门去。我无力地喘息着,双腿绵软地被拖拉着向着一处光亮而去。
我没能走进那光亮之中,便昏迷了过去。
2
“凡人最大的荣耀,就是与神为伍。”
很难分清,是这句话将我唤醒,还是我醒来的时候恰好听见了这句话。说话的人仿佛就在我耳边,又像是住进了我的脑子里,这句话像一记强有力的拳头,重重地捶在我的胸口。
我猛地睁眼,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才有人在我睡着时扼住了我的脖子。柔和的光照进眼睛,我正躺在一张木制的躺椅里,上身盖着一件深咖啡色的男士毛绒大衣,领口遮住我的脖颈,领口的绒毛还散发着香烟的焦油味。而下身我还是穿着医院的条纹服,脚上套着一双布拖鞋。
这里看上去应该是一间客厅,我所坐的躺椅位于客厅落地窗的一侧,窗户被深红色的窗帘遮住,窗帘下有十几盆绿色的植物盆景。客厅内的布置非常普通,甚至还有些陈旧。木制的茶几、香案、茶具静静地被几张布艺沙发围着,沙发后面是两排巨大的书柜。书柜的一侧,有个书桌面大小的鱼缸镶进了墙里,几条红金鱼在水里悬着,时不时地晃动一下尾巴。
客厅的一面墙壁上爬满了一种圆形叶子的藤条,转角桌上的几根枝杈上还开出了粉色的花,两只蝴蝶围着花朵翩翩起舞。
程雪的家?
我记得她从雪华的手中把我救了下来,然后搀扶着我离开了医院。之后的记忆便彻底归零。但是刚才唤醒我的声音,是一个有些苍老却又中气十足的男声。
忽然,叮叮当当的声音从我斜对面的一个房间中传出,房间的红色木门开着一道缝,门缝里的光比客厅强了许多,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白色光轨。哗啦一声,伴随着骨碌碌的声响,像是石头砸在地上摔碎了一般。
我来到那扇门前,轻轻推开木门,白光洒在我的脸上,像是日光,却又看不见太阳。等我的眼睛逐渐适应光亮,才看清这是一间比客厅大了10倍不止的宽阔房间,篮球场一般大小,不过这里的墙壁下,都堆放着零零散散的白色石像,多是残缺不全,或者是雕刻到半途便放弃的未完成的作品。
三面墙壁与地上的大理石是同样的颜色,第四面白墙上却遮着一块酒红色的幕布,看上去和客厅窗户的感觉差不多。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在那块红色幕布下,专注地雕刻着一块两米多高的白色石块。
我猜不出他的年纪,但是从他那一头银色短发来推测,至少也有70岁了。他不到一米七的中等精瘦身材,上身穿着灰色格子的衬衫,宽而肥大的蓝白色牛仔裤下,是一双朴素的灰色橡胶底布鞋,此刻正踩在一个40厘米高的淡黄色木凳上。
他的两条袖子挽到了肘部,胳膊以上落满了石屑。我逐渐走近他,他却浑然未觉,心无旁骛地将注意力放在雕刻石头上。
“喂!”我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显然他听见了我的问话,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可是没过多久他又挥舞着锤子开始了自己的凿石工作。
“您好……”
他再次停止,这次他终于缓缓地转过了头。我这才发现他戴着银色方框眼镜,脸形瘦长,额头细纹满布,头发像是退潮时分的浪花,已经撤到了脑瓜顶。
他撇着干瘪的嘴唇,略微低头看着3米之外的我。他虽然脸上纹路少些,但却长着参差的老年斑,或许他已经80岁以上了。
“你在跟我说话?”他有些不耐烦地道。
没错,这就是刚刚把我唤醒的声音。
我转头看了看这空荡荡的大厅。“这里应该只有我们两人吧。”
“你是谁家孩子,你爹妈没教你,跟人打招呼问路,要用‘您’吗?谁的名字是‘喂’?”
原来他竟然在因为一个失礼的招呼而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