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战争(第5/13页)

硝烟开始散去,小法尔汗全身无力地斜倚在大院门柱上,除了他之外每个人的子弹都打空了。

……

拉姆斯菲尔德面无表情地站立,身躯笔挺。他的肩章已经取下,同帽子一起整齐地叠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宣布撤销他的国防部长的命令刚由元首宣读完,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联邦最高法院的指控。

塔吉村事件带来的影响超过了任何人的预想。来处不明的血腥现场视频扩散全球,联邦军人对手无寸铁的村民的屠杀铁证如山。

虽然小法尔汗以及参与这一事件的所有人都被立刻抓捕并送交军事法庭,虽然军方发表声明称小法尔汗率队突袭塔吉村的行为没有得到任何正式命令,属于个人行为,其初衷是想夺回法尔汗家族的财产,因为途中受到了炸弹袭击才丧失理智酿成惨剧。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理由根本于事无补。为了平息民愤,联邦紧急撤换了多名高级将领,现在轮到了国防部长。

安全部长科恩一直有些犹豫是否发言,最新的情报表明拉姆斯菲尔德很可能不是无辜受过。小法尔汗在军校时曾经是拉姆斯菲尔德最欣赏的学生之一,单凭小法尔汗个人的力量要伪造军令难以成功,一定有更强大的力量提供了帮助。科恩一直觉得自从导致四十二名联邦士兵丧生的红翼山谷事件发生后,这个铁血军人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难以捉摸的变化,据说拉姆斯菲尔德非常器重的一个学生就在那次事件中丧生。科恩最终没有开口,他想还是找机会先向元首汇报之后再说。

两名警卫来到拉姆斯菲尔德身边将他身后的椅子移开,拉姆斯菲尔德环视了一下同僚,最后目光停在元首处。他举起手想要行礼,但目光瞟了一眼桌上的肩章,于是这个动作变成了有点不自然的一次挥手。

(八)异动

大眼刚一苏醒便看到了在“神尺”上剧烈振动的黑色游标。连接冬眠维生系统的控制部件显然更早发现这种变化,按照设计好的程序启动了唤醒过程。不过,大眼并不认为这次就一定会发生实质性的事件,就像卡法城那次一样,“神尺”在剧烈振动之后上升了一大截,但最后并没有突破阈值。

蓝星是菲星的观察星球,这是神族巡游者的旨意。在星辰稀薄的银河系外缘,像这种相隔仅仅三个菲星光年(对蓝星来说是四点三光年),同时又都具有原生智能生命的行星比邻而居是极其罕有的现象。当巡游者宣布了蓝星的存在之后,菲星人的欣喜若狂的反应完全在意料之中。对宇宙的了解越多,菲星人就越明白,一个没有“备份”之所的文明是非常危险的,小行星撞击、恒星灾难、地壳变动、气候异常等因素都可以轻易摧毁一个孤本的世界。没有等到智者阿朵开口询问,巡游者就给出了不容置疑的答案。蓝星人正处于农耕时代,综合技术水平比菲星落后300至600菲星年。但这样微小的差距在宇宙尺度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这两颗星球的文明其实属于同一个层次,这意味着蓝星人的原生权利受到“法则”的严格保护。菲星人虽然更加先进,却无权染指蓝星,但可以在不加干预的前提下派出观察员。

大眼和露茜从数千名志愿者中被选中—说是志愿者也许不大贴切,因为所有候选人加入计划时都还不到七岁。其实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一代人究竟能否踏上旅程,一切都还需要取决于亚光速飞行技术的突破。事情在大眼二十六岁那年变得明朗,第一艘恒星际飞船顺利试飞,四个月后大眼和露茜终于朝着天空中最令人神往的那个方向进发。加速期和减速期分别持续了三个菲星年,中间是将近九年的三分之一光速巡航期。但大眼和露茜在整个行程中的年龄只增长了六岁—平淡的巡航期他们依靠冬眠技术在寐境中度过。降落点位于两块大陆结合处的高原,这座被蓝星土著称作雪山太子的雪山自古罕有人迹,是观察者理想的栖身之所。多年前,巡游者安放的“神尺”就矗立在雪山之巅。

游标已经静止下来,停在了距离蓝、红分界线不足一个手指长度的地方。这让大眼感到吃惊,他清楚记得自己在进入本次寐境之前,游标离分界线还有一个手肘的距离。大眼有些手脚忙乱地调出“露茜”系统的数据,结果显示神尺比较大的异动在近段时间发生过三次,大眼被系统唤醒便是因为累计幅度超过了设定值,而让大眼大吃一惊的是,这个累计幅度竟然超过了已经保持了数百年之久的卡法城事件记录,这只能意味着有某些非同寻常的事情在这个星球上发生了。

大眼开始查找蓝星在这三个日期上发生过的事件,但结果却让他再一次陷入迷惘。由于蓝星的战争还在继续,这三天里发生了数不清的生存与死亡交织的事件。在这些浩如烟海的资料里找出到底是哪些事对应着神尺的异动,实在是一件让人气馁的工作。实际上神尺从来就没有真正停歇过,它总是处于幅度不一的振动之中,神族近于魔幻的技术赋予了它洞察万方的能力,这加大了工作难度。

但是大眼不打算放弃,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甄别工作当中,忘记了进食,忘记了睡眠。过度的劳累让大眼出现了幻觉,有几次他感到智者阿朵的目光正从故乡星球上注视着自己。还有一次,他真切地感到露茜在身后轻轻抚摸他的肩膀。

唉,露茜,在卡法城到底是什么让你迷失了心智?

(九)屠杀

、伴随着颈骨的断裂声,又一个儿童的头颅满地乱滚,活着的孩子恐惧万状,甚至忘记了哭泣。他们的父亲和兄长们早已死去,再也不能保护他们。母亲们则被绳索牵连着,每一颗小小头颅的滚落都会伴随着一阵撕裂心肝的惨叫。这时,有士兵砍断绳索从人群中拖出一具躯体扔在旁边—那是又一个哭号中活活窒息而死的妇人,她的双眼令人不安地圆睁着,脸上一片乌青。其实对她来说在此刻同孩子一道离开世界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起码能够葬身同一片荒丘。活着被那些野兽般的鞑靼人带走更是噩梦的延续,如果那样她将受尽世间屈辱,然后在粮草告罄时成为一块块锅里的烂肉。鞑靼吃人的故事已经不是传说了,他们只携带很少的军粮,在鞑靼人眼中异族人就是取之不尽的两脚绵羊。

这时一阵金角号令传来,屠杀者意犹未尽地收拾粘满鲜血的弯刀。尸体的耳朵被一一割下装入羊皮袋,这是计功的凭证。卡法城久攻不下,兵营里又发生着莫名的怪病,攻破卫城后的杀戮,让这一队士兵感觉畅快无比。阿拉坦一边擦拭弯刀上的鲜血,一边给旁边人讲述自己看到了紫色精灵的怪事,他赌咒发誓说就是这个精灵让自己少砍了一个人头,阿拉坦的话激起一阵肆意的哄笑。屠杀者带着战利品离去,身后是仍在冒烟的卫城—那曾经有千百人生活的繁华之地现在已成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