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现 第二章 实验养殖场(第7/8页)
到了五点半,有两只巨鸡在坦布里奇威尔斯被一个马戏团老板十分巧妙地捉住了。这位老板用一个装单蜂骆驼的铁笼——因为里面失去了配偶的骆驼死掉而出空了——用蛋糕、面包做诱饵,骗了它们进去。
当天傍晚,当不幸的斯金纳在乌夏下了东南郊列车时,天色已经有点黑了。火车晚了点,但还不算太晚——斯金纳先生把这话告诉了站长,也可能他从站长的眼睛里看出了什么不对。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自信地把手抬到嘴边,问今天出了“事儿”没有。
“什么‘事儿’?”站长语气严厉毫不客气。
“就是这儿黄蜂什么的。”
“我们没有工夫考虑什么黄蜂,”站长平和地说,“你那些混账母鸡就弄得我们忙不过来了。”他把母鸡的消息告诉斯金纳先生,就好像有人可能会打破政敌的窗户一样。
“您没听说斯金纳太太什么事吗?”斯金纳先生顶住这连珠炮般打来的情况报导和评论,问道。
“不用担心!”站长回答——但好像他也并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了。
“我得打听个明白。”斯金纳先生摆脱开站长,他正在就母鸡被过度饲养的责任问题发表概括性的结论。穿过乌夏时,一个烧石灰的人从汉基的矿坑里叫住了他,问他是不是在找他的母鸡。
“你没听说斯金纳太太的消息吗?”他问。
那个烧石灰的——他的原话我们不必深究——表示了他对母鸡的超乎一切的兴趣。
天已经黑了——黑得至少像英国六月份明净的夜晚一样——这时,斯金纳——或者至少是他的头——伸进了“快活的牲口贩子”酒店,说:“喂!你们没听说起我那些母鸡的事儿吗?”
“什么,听说过!”富彻尔先生说,“你问的那东西,有一只把我的马棚顶蹬破,掉了下来,还有一只把牧师太太的暖洞子——我得求她原谅——温室弄了个窟窿。”
斯金纳走进酒店。“我得要点儿安神的东西,”他说,“热杜松子酒掺水对我就挺好。”大家就七嘴八舌,跟他讲起那些母鸡来。
“天啊!”斯金纳说。
“你们没听到什么斯金纳太太的消息吗?”停了一下,他问。
“那个呀,没听说!”威瑟斯庞先生回答说。“我们没想到她。我们一点也没想到你们俩。”
“你今天在家吗?”富彻尔隔着个大桶问。
“要是她被一只混账鸟儿啄上一口……”威瑟斯庞先生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把整个恐怖情形留给别人去自己想象。
在场的人一时都觉得如果跟斯金纳一起去看看斯金纳太太出事了没有,会是对这多事的一天的一个饶有兴味的结尾。在这事故连连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一个人会碰上什么。但是,斯金纳站在柜台边上,喝着他那掺水的热杜松子酒,一只眼在柜台后面的东西上滚来滚去,另一只凝然仰望上苍,又转到了别的念头上。
“我想,今天那些大黄蜂没在什么地方捣乱吧?”他煞费苦心地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问。
“只顾忙着对付你的母鸡了。”富彻尔说。
“我想,它们总算全都回窝了。”斯金纳说。
“什么东西——母鸡吗?”
“我想的是黄蜂。”斯金纳说。
接着,他以一种连三岁娃娃都会被激起疑心的谨慎神情,一板一眼地问,“我想,还没有人听说过什么别的大家伙吧?大猫大狗什么的?我猜,既然出了大黄蜂和大母鸡——”
他漫不经心、满不在乎地假笑着。
可是,那些希克里勃罗人的脸上,却现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富彻尔第一个把他们共同的想法形诸语言。
“如果按照那些母鸡长大的比例,那猫……”富彻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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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威瑟斯庞说,“照母鸡的大小,那么一只猫。”
“恐怕有老虎那么大。”富彻尔说。
“比老虎还要大呢。”威瑟庞普说。
最后,当斯金纳沿着隆起的田野上的孤零零的小径,从希克里勃罗走向松树荫蔽的模糊去处时,只有他一个人。前面,暗影之中,巨大的金丝雀蔓草在悄悄地绞扭着实验养殖场。
可以看见他走上地平线,衬着北方温暖清澈的无边夜空——至此,人们的兴趣还在跟随着他——接着又向下,进入暗夜,进入一片黑影之中,而且,好像他再也不会出现了。他逝去了——进入了神秘之中。于是没有人知道他在经过了那道隆起的高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稍过了一会儿,富彻尔家两兄弟和威瑟斯庞受好奇心的驱使,来到了小山上,极力向他走的地方望去,他已经完全被黑夜所吞没了。
三个男人紧挨着站在一起,一带黑的林木遮住了实验养殖场,那边一点声息也没有。
“没有出事。”富彻尔弟弟打破了沉默。
“一点亮光也看不见。”威瑟斯庞说道。“从这儿是看不见的。”
“有雾。”富彻尔哥哥说道。
他们又寻思了一阵。
“要是有什么不好,他会转回来的。”富彻尔弟弟说,他的话是如此明显而带结论性质。
富彻尔哥哥说:“算啦。”
于是他们三人忧心忡忡地回家睡觉去了。
一个牧羊人夜里经过哈克斯特牧场,听见黑夜之中的嚎叫,他以为是狐狸;可是第二天早晨他发现一只羊羔被弄死了,被拖到去希克里勃罗的半路上,吃掉了一部分。
最最令人费解的是,连一点无疑的是属于斯金纳的遗物也没有发现!许多星期过后,在试验养殖场烧过的焦土上,发现了一块疑似人类的肩胛骨;在废墟的另一处,一根啃得精光的长骨头,也同样可疑。人们在去艾勃莱的栅栏台阶附近找到了一只玻璃眼,许多人发现,斯金纳个人的魅力多靠他的这样一个所有物。它总是那样超然物外而又悲天悯人地望着世界,这对于他脸上其余部分的庸俗是个补救。
人们在废墟上辛苦地搜索,又发现了两枚衬衫扣子的金属环和烧焦了的表面,三枚完整的包腿上的扣子,其中一个金属扣缝在那么明显的接缝处,昭示着人类的节俭。这些遗物,被鉴定专家看作是斯金纳死亡的结论性证物,可是就我的整个信念而言,考虑到他个人特定的癖性,我倒宁可多见到几块骨头,少几粒扣子。
玻璃眼当然极有说服力,可是,如果它真是斯金纳的——甚至斯金纳太太也不能肯定他那不动的眼睛是不是玻璃的——那就准是什么东西将它从一种水灵灵的棕色变成了一种稳重自信的蓝色。肩胛骨是件极为可疑的证物,我倒宁愿将它与一些普通家畜的被啃光的肩胛骨并排放一放,然后再说它是不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