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神食初现 第三章 巨鼠(第7/8页)

“你是说——弗兰克——”另一个人说。

“不能再耽误了,”科萨尔说着喊起来,“弗兰克!”一边领大家往前走。整个部队向老鼠洞进发,刚才跑来的人跟在后面。穿过成行的大棵野草,绕过第二只死鼠,他们不断前进。他们走成密集队形,各人的枪都向前伸出,在皎洁的月光下,边走边四周环顾,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蜷缩着的不祥的黑影或是个什么蹲伏着的东西。他们找到了那个逃得飞快的人丢失的枪。

“弗兰克!”科萨尔喊,“弗兰克!”

“他跑过荨麻就摔倒了,”刚才跑开的那人主动回答。

“在哪儿?”

“就在这一带。”

“他在哪儿倒下的?”

他犹豫了一会,领他们横穿过长长的阴影,走了一段,然后,疑惑地停住了脚步。“就在这附近,我想是在这儿。”

“嗯,他现在没在这儿。”

“可是他的枪——?”

“滚他妈的!”科萨尔骂了起来,“他的东西在哪儿?”

他向遮蔽山边洞口的阴影走近一步,站住并仔细察看。他又骂了一句。“要是它们已经把他拖了进去——!”

就这样,他们在那里转悠了一会儿,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一些猜想。

本辛顿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眼镜像宝石一样闪光。这些人的脸一朝向月亮,便显得清冷分明,背过去则变得模糊神秘。人人都在说话,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

忽然间,科萨尔打定了主意,他的胳膊挥来挥去,发出连珠炮一般的命令。显然他是要灯。除他之外,人们全向房子走去。

“你要钻洞?”雷德伍德问。

“显而易见。”科萨尔回答。

他又明确地说了一遍,让人把煤车和草车的灯给他拿来。

本辛顿听到这里,便沿井边的小路走去,回头看见科萨尔巨大的身影站在那边,好像看着老鼠洞在苦苦思索。一见这种情形,本辛顿停住脚步,半转回身。大家都离开了科萨尔——!

科萨尔能够保护他自己,肯定的。

突然,本辛顿看见点什么,使他“啊”地一喊,却喊不出声来。

转眼间,三只老鼠从蔓草丛中钻出,直冲科萨尔而去。

足有三秒钟,科萨尔站在那里没有发觉,接着,他一下变成了世界上最活跃的东西。他没有开枪。显然没有时间瞄准,或许连想到瞄准的时间都没有;他迅速弯下身躲开一只跳来的老鼠,本辛顿见他回手就是一枪托,正打在它的脑袋上。那个怪物只跳了一下,便翻倒在地上。

科萨尔的身子向下沉到芦苇般的杂草中不见了,接着又站起来,直奔另外两只老鼠,抡起长枪砸将下去。

本辛顿耳边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叫唤,便见剩下的这两只老鼠在各自逃命。

科萨尔一直追到了洞口。这是一场在迷蒙的雾气里由黑影演出的动作大戏。三只参战的怪物,在引人发生幻觉的明净的月光下变大了,显得不像是真的。有的时候,科萨尔看去高大极了——有时又看不见他。老鼠或是拔地而起,横过视线,或是脚步飞快,快得像是安了轮子一样。只有半分钟,这出戏便收了场。除本辛顿以外,谁都没有看见。他能听见身后人们在向房子走去。他喊了点什么含糊不清的话,跑向科萨尔,这时老鼠已经不见了。

科萨尔在洞口向本辛顿迎来。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很平静。“喂。”科萨尔说,“就回来了?灯呢?它们现在全在洞里。我敲断了从我身边跑过的那只老鼠的脖子。看见了吗?在那儿!”他伸出一根瘦削的指头指着。

本辛顿骇然,说不出话来。

灯好像总也不来。最后,总算出现了,起初是昏暗不明,以一种闪闪烁烁的黄色强光为前导,接着又是两个,一盏一盏亮了起来。在它们旁边有小小的人影,传来小小的人声,接着看到奇大无比的黑影。在月色中的宏大梦境里,这一群构成了一块小小的发炎红肿的斑点。

“弗兰克,”那些声音说,“弗兰克。”

从这些声音中终于可以听明白一句:“弗兰克把自己锁在小阁楼上了。”

科萨尔又在做着更加神奇的事。他弄出一大把一大把棉花,塞到耳朵里——本辛顿暗暗纳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接着他把四分之一夸脱的火药装进枪里。谁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呢?当科萨尔的两只皮靴底在主洞口消失时,他的惊奇达到了极点。

科萨尔四肢着地,从下巴底下,用一根绳子拴住两支枪,拖住左右。一个身材短小,脸色黝黑、神情严肃的人弯着腰,准备跟他进去,将一盏灯提在他的头顶上方。这一切安排得如此之明智、井井有条,简直就像是个疯子的梦。棉花似乎是为了防备枪声在洞里的巨响;那个人也塞了耳朵。要是老鼠见了他们便跑,当然不会有危险;如果老鼠朝他过来,他就能看见它的两只眼,向它们的中间开抢,因为他们是顺着洞穷追到底,科萨尔几乎不可能失手。科萨尔坚持说,是明摆着的方法,时间可能拖长一点,但是绝对万无一失。他的助手弯腰准备进洞时,本辛顿看见一团细绳子,末端拴在他的外衣上。当需要把老鼠的尸体拉出洞时,他打算用这根细绳把粗绳子拽进洞去。

本辛顿发现手里紧紧握住个什么,一看原来是科萨尔的丝帽子。

它怎么到我手里来的呢?无论如何,这总算是一点可以纪念他的东西吧。

每一个相连的鼠洞口都安排了几个人,灯放在地上,照亮整个洞口。一个人跪着,向圆圆的洞里瞄准,时刻准备着有什么东西出现。

随后,科萨尔的第一枪响了,像是矿坑里发生了爆炸。

一听到枪响,每个人的神经和肌肉都紧张起来。砰!砰!砰!老鼠极力想逃走,可是又死了两只。接着,带线团的人抽动细绳。

“他干掉了一只。”本辛顿说,“他要粗绳子。”

他们看着粗绳爬进洞去,它似乎变活了,像条蟒蛇——洞里挺黑,细绳看不见。最后它不爬了,停了很久。接着,本辛顿好像觉得这条奇怪之极的怪物慢慢爬出洞来,末端出现了那位向后倒退着的小个子机械师。在他后面,把地面犁出两道深沟的科萨尔的靴子伸出洞来,然后是他的被灯笼照亮的脊背。

现在只剩下一只活的。这只倒霉的可怜虫缩在洞的最深处,后来科萨尔和灯笼再次进去把它收拾掉了。然后科萨尔爬遍了所有的洞,为了不漏过一只老鼠。

“全干掉啦,”最后他对目瞪口呆的同伴们说,“真是糊涂,我应当光着膀子进去。明摆着的。摸摸我的袖子,本辛顿。全湿透了。高兴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灌上半肚子威士忌才能免我一场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