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到来的日子(第34/54页)
“当时天非常黑,”我说道,“到处都弥漫着一种绿色的气体。我能够记起来的最后画面只有这些。”
“然后,你醒了?我也醒了……之后就处在一种麻烦的状态。肯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空气中。当时我正驾驶着一辆飞速行驶的汽车。我的心情异常激动,深深地被它吸引住了。我走出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伸出了表示胜利的手指,“装甲车!”“没错,我们从装甲车上走了下来,我们将军舰排成直线,从这里到特克赛尔。我当时正好在他们的对面。易北河上面布了水雷。对!是‘沃丹伯爵号’!我们失去了‘沃丹伯爵号’战舰!那可是一艘昂贵的战舰啊!可是那个愚蠢的里格比却说没什么。又一千一百名士兵随军舰葬身大海……我现在都想起来了。像过筛子一样,我们将北海仔细搜寻了一遍。与此同时,北大西洋舰队就在法罗斯待命,他们没有一条船上的煤炭够烧上三天的。哦!难道那是梦?不!我曾经跟许多人说话,请他们放心。那应该是一次会议吧?他们的本性都非常好战,但是也对战争充满了恐惧。人可真是难以理喻啊!那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大腹便便的样子,赤条条得像个怪物一般。那地方是哪里?噢,当然是科尔切斯特了!当时的晚宴真是丰富啊!还有牡蛎,我们将它一扫而光。我一直呆在那里,就是想要证明所有偷袭造成的慌乱都是无稽之谈。后来,我正要回到这里……不过,这一切似乎并不是最近发生的啊!不过我又觉得应该是最近发生的。对!当然没错!我走出了装甲车,想沿着峭壁上的路行走,因为我从大家口中得知,一个舰上的人正在被人沿着海岸线追捕。这下子都明白了!我听到了枪响的声音!……”
他一边回忆,一边接着说,“真是奇怪,本来不该说那些事情的。你也听到了枪声吗?”
“是昨天晚上的时候吗?”我问道。
“昨晚很晚的时候,今天早上还响了一两声。”
他将手放在头的后面,一边笑一边看着我,那笑容显得非常坦率,“哪怕是现在,我依然觉得有点奇怪。这一整个过程,就像是做了一场糊里糊涂的梦。难道你真的相信有一艘叫作‘沃丹伯爵号’的舰吗?你相信我们会真的像玩游戏似的就把那么大的玩意儿沉入水下?这听起来根本就是一场超乎现实的梦境啊!可是,这事情确实像是真正发生过啊。”
如果按照过去的标准评判,我根本不可能跟眼前这位大人物如此轻松随意地交谈。
“是的。”我说,“确实是这样,一个人感觉自己是清醒着的,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种绿色的烟雾,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似乎也并不真实。”
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曾经在科尔切斯特演讲过。”
似乎他还有更多想说的内容,但是一贯的谨慎促使他稍稍停顿了片刻。
“这件事情确实很奇怪。”他说,“概括说来,疼痛并非让人难以忍受,反而显得更有意思。”
“你感觉疼吗?”
“我的踝骨可能断了,也可能扭伤了……我觉得应该是扭伤吧!稍微一动就很疼。但是,总的来讲并没有那么严重。这种局部受伤跟那件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联……”
他又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又接着说道,“当时我正在科尔切斯特讲话,谈论一些与战争相关的事情。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些记者们,都拿着本子飞快地记录着什么。一阵骚动突然出现,接着是一阵嗡嗡的声音,原来是人们对于牡蛎的赞美之词。究竟出了什么事?是开战了吗?可是距离战争还需要一段时间。战争会摧毁一切,城堡、村舍和人的生命……演说家们就好这一口!难道我昨晚上喝醉了吗?”
他皱了皱眉头,将自己的右膝慢慢放下,并且将胳膊肘放在膝盖上。随后又用拳头撑住下巴。在那双又粗又密的眉毛下面,有一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那双眼睛出神地凝视着前方,似乎在思考着很多未知的东西。
“上帝!”他说话的声音变小了,“上帝!”那语调让人感到十分厌恶。在阳光的照射下,他又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样子,无形之中,他给我带来一种感觉:这个人不仅拥有雄伟的体魄,而且所有人都必须等待,等待他思考的结束。在此之前,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
他终于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脸上依然充满了疑惑。“我昨天晚上的演讲,”他接着说道,“都他妈的是些胡吹乱侃。你明白吗?一切都是注定的,根本无法改变!不管是什么……那些身着华丽晚装的又胖又矮的家伙们,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傻了吧唧地吃饭!”
在那天早上发生的一系列奇迹之中,这件事情显然是最正常的了。他本来就应该用这种坦率的口气讲话,虽然有点令人难以置信,但是丝毫不会影响到我对他的敬重。
“是的。”他说,“没有错,那个事实非常可靠。我相信它就是一场梦。”
通过这个世界上那黑暗的过去作为衬托,往事开始变得越发清晰起来。我清楚地记得,空中到处都充满了鸟叫声。我还感到一阵困惑,因为远处传来了隆隆的钟声,和欢快无比的喧闹声。一开始我并不能完全确定,我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但是总有一些新的事物在自己的感觉中涌现,欢乐的钟声始终在人的脑海中鸣响。看看眼前这个身材宽阔的大个子,顶着一头金发,坐在地上一副沉思的样子,虽然看上去有些笨拙,但是仍不失美妙,仿佛是某一位伟大而幽默的大师将他创造出来。虽然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但是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对待我,跟我无话不谈,他讲了很多话,而且态度都非常认真。现在我已经无法将这些内容都准确地表述出来。但是在这之前,我们根本不是这个样子,我们的目光总是很短浅,有着这样那样浅薄的顾虑,或者是自己的面子,或者是客观的惩罚,或者是各种卑鄙的小人。因为这些原因,当我们在向别人描述很多事情的时候,总是感觉肩负着沉重的压力。
“现在一切都正常了。”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将心里所想的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