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到来的日子(第8/54页)
我和内蒂年纪一样大。在十六岁的时候,我还觉得我俩之间没有任何差异。可是,仅仅过了一年零九个月,她的躯体就已经快速地发育完善,而我却依然停留在男性那漫长青春期的初级阶段,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改变。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告诉内蒂我是步行过来的:“一步一步亲自走过来的。”
她没有迟疑,很快将我带到花园里。
我已经累得筋疲力尽,我真想立刻与她回到家里,坐下来好好聊聊。其实现在已经到了下午茶时间,斯图亚特家的午茶按老传统在五点钟开始,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非常惊异,真是好笑,竟然徒步过来!或许在内蒂的眼中,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十七英里并不算什么,可是她哪里知道我是从何时起身的啊!
行走过程中看,她一直都刻意与我保持距离,也不让我碰触到她的手。
“可是,内蒂!我来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和你谈谈。”
“你这个可爱的家伙,先喝口茶不行吗?喝完咱们再谈,好不好?”
“可爱的家伙”对我来说还是个陌生的称呼,一时间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内蒂的脚步加快了。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我说得非常急促。
可是我根本找不到机会,不管我试图解释什么。她根本对我无话可说,我也是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当我们从灌木丛中穿过时,按照她的指示,我们放慢了前行的脚步。接着走过一面位于山毛榉树林线面的斜坡,走进了花园里面。
她边走边望着我,我甚至觉得她一直以来都是用这样闪亮的目光望着我的,饱含了少女的温柔。但是此刻我比先前任何时候都看得更加清晰,她很紧张。她的眼睛在我身体前后的灌木丛中不停地来回飘动。而且她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嘴里也气喘吁吁,时断时续地说着些什么。
细细想来,此时她的衣着装束已经不再是典型的少女了。
在我的印象中,她从前是用一块鲜红色的丝巾将那满头闪亮的褐色长发系成一条粗粗的辫子拖在背后,而如今却变成了更为复杂的样式,在耳畔,面颊和修长的脖颈上面卷曲着。先前她的腰身看起来非常饱满,似乎被一条幻想中的赤道所环绕,洁白的衣裙一直垂到脚面上。可是现在,一种柔和美丽的曲线开始出现在她的躯体之上。早在一年前,在那普通的大衣领口上面露出来的还是一张清秀美丽的少女面庞,一双穿着褐色长筒袜的腿被大衣严严实实地盖住。可是现在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表层的衣服已经无法遮蔽内在那波涛涌动的青春。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柔和的美感,尤其是当她将手臂垂落到裙边,或者微微向前倾斜时候的样子。她那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身体上,紧紧地贴着一条薄纱质地的披肩,或者也可能是被称为纱巾之类的东西,总之看起来像一条小溪在微风中流动。
她时不时地将纱巾往回拽,并且暗暗诅咒着它。
迎面出现一个绿色的门,开在花园的高墙上面,我们从门口进入。出于绅士风范,我扶着门让她先行走过,期间还颇有点难为情。就在那一刹那,我们的躯体发生了似有似无的接触。随后我们进入了花园,附近还能看得到园丁领头的小木屋。我的左边有一道狭长的玻璃墙。我们走过黄杨和秋海棠的苗床,进入紫杉篱笆墙的影子里面。二十码左右的金鱼塘组成了篱笆墙。我们曾经在那个池塘边许下了誓言。随后我们便来到了门廊这里,上面被经过修整的紫藤遮蔽着。
门是开着的,她先我一步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喊道:“你们猜谁来了?”
客厅里传来了她爸爸模糊不清的回应,随后又传来一把椅子吱扭吱扭的声音。我猜测自己肯定打扰了他的午觉。
“妈妈!帕斯!”她继续用清脆的嗓音喊着。
帕斯是她妹妹的名字。
她告诉自己的家人我是徒步从克莱顿走过来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叹。随后我被她的家人团团围住,不断听到附和的惊叹声。
她父亲开口说道:“威利,你最好先坐下。现在你终于到达目的地啦。你妈妈还好吗?”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我。
他身穿一件褐色的花呢衣服,应该是做礼拜时穿的服装。也许是为了休息时更加方便,没有将马甲好好扣上。他有一双褐色的眼睛,脸色红润而有光泽。一头金红色的头发从两颊垂到胡子上,让我至今难以忘怀。他虽然没有高高的个子,但是看上去非常壮硕。此外,他全身上下最了不起的地方便是那嘴唇上方和下方的胡子了。
父亲身体里所有美好的基因都在内蒂身上得到了继承,那双明亮的浅褐色双眸,还有那洁白光滑的皮肤。此外母亲身上敏捷干练的优点也在她身上体现出来。在我的印象中,她的母亲是一位十分活跃的女性,拥有敏锐的目光,和蔼的面孔,此刻她正忙里忙外地将茶点端进端出。妹妹帕斯大概十四岁左右,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依然是她那如母亲般苍白的皮肤,和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楚楚凝望的神情。所有人都非常友善,对我更是赞赏有加。甚至有时候他们连措辞都会惊人的一致,比如赞扬我“非常聪明”。此刻围在周围的他们略微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快点坐下!坐!”她的父亲说道,“帕斯,给他一把椅子。”
接下来我们的谈话略显生硬。很明显他们被突然造访的我惊呆了,看着眼前这个灰头土脸、满面苍白、筋疲力尽,如幽灵一般的人物,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不过,我们的谈话遭到了内蒂的阻断。
“肯定在那里!”她突然焦急地大喊起来,“我敢保证!”接着她飞快地冲了出去,像一支离弦的箭。
“老天!她是怎么啦?这哪里像个姑娘!”斯图亚特太太说道。
过了半个小时,内蒂才回来。
那段时间并不太长,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漫长无比。她回来时是跑着的,进屋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此刻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从罗顿那辞职了。离开那里我能干得更好。”
“我把书丢在小山谷了。”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说,“茶已经好了吗?”
这句话应该就算是她的道歉。
茶点再次被端上来,拘谨的气氛依然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