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1 日(第7/15页)

坐在他身旁的下士驾驶吉普车缓缓行驶在第一大道上,碰到被军方驱赶在一起的人们,东村有些区段像是人全死光了。他们现在只要未确定这种瘟疫是否会传染,就不能放任何人出去。皮克注意到,许多死者身上都有硬币大的皮肉伤。如果这是袭击纽约的毒藻造成的,那它们不仅散布毒雾,还黏附在受害者身上。理论上毒藻会存在于任何体液里,能在水里生存,能适应不同的温度变化,根据他所知道的,它们飞快繁殖。皮克不是生物学家,但他在想,假如一位病人亲吻别人、散播他的唾液,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紧张地为这座城市和长岛订定检疫条件,对病人和正常人给予同等待遇。起初他们十分乐观。纽约似乎做好了准备。在 1993 年世贸中心首次被袭后,当时的市长成立了一个处理各种紧急情况的特殊机构,紧急事务处。90 年代末举行了这座城市史上最大的灾难演习,仿真一次虚构的化学武器袭击,成果是 600 名警察、消防队员和联邦调查局探员身穿隔离衣“抢救”纽约市民。演习进行得很顺利,参议院慷慨地批准了新器材。紧急事务处发现自己有 1500 万美金的预算,来建设一座具有独立空调的防弹防炸办公室,四十多名高水平的工作人员在里面等待真正的世界末日—他们将它建在世贸中心的 23 层,就在 2001 年 9 月 11 日前不久。之后,紧急事务处不得不重新改组。它仍在起步中,几乎没有能力解决问题。人们死得很快,谁也来不及救助。

吉普车绕过死尸,接近第十四街路口,许多汽车狂按喇叭飞驰而过。人们想逃出城去。他们走不远,到处都被封锁了。到目前为止,军方差不多只控制了布鲁克林和曼哈顿的少数几个区,但是,未经特许,没有人能离开大纽约。

他们继续沿着军事封锁线行驶。数百名士兵像外层空间入侵者一样走在城里,头戴防毒面具,看不到脸,身穿鲜黄色的核生化防护衣,动作笨拙,样子古怪。到处有人被抬上担架、军车和救护车,也有人横尸街头。城里大部分地区无法通行,因为相撞的汽车和被弃汽车堵死了道路。直升机不停的轰鸣声在街道里回响。

皮克的司机颠簸了一段,开了几百米后停在东河岸的林荫大街医疗中心门外,一个临时救护中心就设在那里。皮克快步走去,走道里到处是人,撞见无比害怕的目光后,他走得更快了。有些人将亲人照片递给他,喊叫声淹没了他。他在两名士兵的护卫下通过封锁,走向医院的计算机中心。那里为他提供连接惠斯勒堡的防监听卫星通信线路。几分钟后他打电话给黎,不容她多讲,“我们需要解毒剂,而且要快。”

“纳奈莫正在全力以赴。”黎回答道。

“太慢了。我们守不住纽约。我看了下水道蓝图,请你忘掉抽干这里的想法,还不如排干波塔马克河。”

“你有足够的医疗支持吗?”

“怎么支持啊?我们无法用医药治疗任何人,根本不知道什么会有效。顶多开些增强免疫系统的药,希望病原体死去。”

“你听着,萨洛。”黎说道,“我们会控制住的。我们几乎能百分之百肯定地说,这种毒不会传染。受害者几乎没有传染危险。我们必须彻底将这些畜生赶出下水道,腐蚀、烧光、恳求,什么方法都可以。”

“那你就开始吧。”皮克说道,“不会有什么用的。城市上空的毒雾还是小问题,风会吹开毒物,将它冲淡。但那些毒藻……每个人都需要水,淋浴、洗涤、喝水,照顾金鱼,我哪知道做了些什么。汽车清洗过,救火车开出去用水灭火。这些毒藻分布全城,它们污染了室内的空气,分布在空调系统和通风口。即使再也没有一只蟹来到陆地上,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藻类的繁殖。”

他张口喘气,“我的天,朱迪,美国有 6000 座医院,只有不到四分之一做好了应付这种紧急情况的准备!没有哪家医院有能力隔离这么多病人,让医生迅速治疗。贝尔维医院超过负荷,这可是他妈的一座大医院呢!”

黎沉默一秒钟,“好,你知道该怎么做。请将大纽约变成一座超级监狱,任何东西任何人都不能出来。”

“我们在这里无法帮人们什么,他们都会死去。”

“是的,这很可怕。那你就为别处的人做点好事,请你设法将纽约变成一座孤岛。”

“我该怎么做呀?”皮克绝望地叫道,“东河流进内地。”

“东河我们会想到办法解决的,暂时……”

皮克感觉到了那场爆炸。他脚下的地面颤动,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声波好像一场地震似地掠过整个曼哈顿。“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皮克说道。

“你去看看是什么东西。请在十分钟后向我报告。”

皮克骂了一句,跑向窗前,但什么也看不到。他对他的手下打个手势,从计算机中心奔回走道,跑向医院后方。从这里能眺望到紧临布鲁克林和皇后区的东河。

他朝左望向河上游,人们向医院跑来,在大约一公里外、联合国的总部附近,他看到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升向空中。起初皮克担心它被炸上了天。后来他发现,那朵云来自很远的市中心。

它是从皇后区城中隧道的入口处升起的,隧道横穿东河,将曼哈顿与河对岸连接在一起。

隧道在燃烧!

皮克想到那些毁坏的汽车,它们无所不在、互相卡在一起,冲进橱窗或撞在灯柱上。受感染的人们在里面失去了知觉。他预感到隧道里发生了什么事,那是他们现在还在使用的最后一座隧道。

他们奔回大楼,穿过大厅,跑向他们的吉普车。穿着隔离衣奔跑很费劲,因为你始终得注意衣服不要被刮破。但皮克还是成功地钻进敞开门的吉普车,他们急驰而去。

同一时间,在他头顶三层楼高的地方,私人快递公司的司机、想和联邦快递竞争的波·亨森刚断气。胡珀夫妇则死去好几个小时了。

加拿大,温哥华岛

“你们到底在惠斯勒山上做什么?”

那本来应该是回到正常生活的一次旅游,但当然绝非这么顺利。曾离开几天的安纳瓦克坐在戴维氏赏鲸站,看着舒马克和戴拉维因他来访而喝光的两瓶喜力。戴维暂时关闭了这个站,陆上考察行程无人问津,几乎没有人还会有兴趣去观赏动物。如果欧洲受到海啸的席卷,那会对大西洋沿岸带来什么威胁呢?大多数游客离开了温哥华。舒马克一个人孤零零地追讨应收回的款项,尽可能让这个站维持营运。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在那里做什么。”他不断追问道。“干吗这样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