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1 日(第8/15页)
安纳瓦克摇摇头。“别再问了,汤姆。我答应过要保密,我们谈点别的事吧。”
“我很想知道,我应该什么时候从这里挪开我的屁股逃跑。”舒马克说,“因为海啸什么的。”
“没有人谈海啸。”
“没有?妈的!这早就传开了。一定有关联的。人们可不那么蠢,利昂。纽约传来集体得病的可疑、恐怖故事,欧洲不断有人死掉,船只排队似地沉没,这一切都是瞒不住的。”他弯身向前,朝着安纳瓦克眨眨眼。“我以为,宝贝,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你能理解吗?都是圈圈里的人。”
戴拉维喝下一大口,擦擦嘴巴。“你就别烦利昂了吧。”
她戴着橘黄色圆镜片的新眼镜。安纳瓦克发现,她的头发不知为什么不那么卷了,而像波浪似地披在肩头。真的,尽管牙齿有点大,她还是很漂亮,相当漂亮。
舒马克抬起双手,又不知所措地将它们放回大腿之间。“你们应该带我去的。真的,利昂,我一定有可用之处的。在这里我只能干坐着,掸旅游小册子上的灰尘。”
安纳瓦克点点头。他感觉不自在,因为尽管他不喜欢却又不得不故弄玄虚。刚刚他还问自己,是不是干脆就说一下在惠斯勒堡里的工作。不过他没有忘记黎闪烁的目光。她虽然通情达理、和气友善,但他肯定,如果事机败露,将会有天大的麻烦。
她的猜测甚至有可能是对的。
他目光扫过展售室,突然感觉到,在短短几天之内瞬息万变的情势让他觉得陌生。自从他与灰狼和好之后发生了很多变化。安纳瓦克意识到,他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坐在出发之后不可能中途停下来的云霄飞车里的孩子,害怕,惊奇,和一种几乎无法形容的兴高采烈与好奇交织在一起。从前,赏鲸站就像他生活的一道壁垒,现在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丝不挂,毫不设防。他的生活中少了一个间、一道门,可以通过它进入隔壁房间,与世隔绝。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显得太吵、太刺眼。
“你还是继续替你的旅游小册子掸灰吧!”他说道,“你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在这里,而不是在专家委员会里。在那里,当你想讲什么时,人家只会跟你说客套话。但戴维如果少了你,他就糗了。”
舒马克望着他。“这是小小的赞美?”他问道。
“不是。我为什么要花精神赞美你?反而是我被迫必须闭嘴,什么都不可以向朋友们讲。你为什么不试着鼓励我呢?”
舒马克转动着手里的啤酒瓶,笑了笑。“你准备待多久?”
“多久都可以,”安纳瓦克说道,“我们像国王似的,只需要一通电话,随时可以使用直升机。”
“他们真的在拍你马屁,是吗?”
“对,他们是在拍我马屁。为此他们希望我值得他们这样做,或许我应该待在纳奈莫、水族馆或其他什么地方工作,但我想见你们。”
“你在这里也可以工作。好吧,换我来鼓励你。今晚过来吃饭,我烤块大牛排给你,我亲自烤喔!”
“听起来很诱人,”戴拉维说道,“几点?”
舒马克向她投去一道难以解释的目光,“你也来吧。”他说道。
戴拉维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安纳瓦克暂时让自己置身事外,答应舒马克七点到达后,两人分道扬镳。舒马克前往尤克卢利特,去找戴维。安纳瓦克沿着大马路回到船上,很高兴有戴拉维陪他。某种程度上他真的想念这个烦人精。
“吃牛排的邀请。听汤姆的口气,好像不希望你作陪。”他问道。
戴拉维看起来十分尴尬,把玩着一束头发,皱起鼻子。“没错。你离开的这几天发生了一件事。我是说,生活总是充满意外,不是吗?有时候你自己就很愚蠢。”
安纳瓦克停下来,望着她。“是啊,那么……”
“好吧,就在你前往温哥华、不再露面的那天—我是指,你失踪了一夜!没有人知道你去哪里,大家都很担心。其中,呃……杰克。杰克打电话给我,应该说,他本来是想打给你的,可是你不在……”
“杰克?”安纳瓦克问道。“灰狼?杰克·欧班侬?”
“他说你们该好好谈谈。”他还没来得及接话,戴拉维就匆匆说道,“那会是场相当愉快的交谈。无论如何他很高兴,想跟你聊聊,而且……”她直视安纳瓦克的眼睛,“那是一场愉快的谈话,不是吗?”
“曾经是。你现在能不能不要再绕好几千个弯,直接回到正题呢?”
“我们在一起了。”她脱口而出道。
安纳瓦克张大嘴又合上。
“我就说过,人有时候很蠢!他来到托菲诺——因为我将我的电话号码给他,你知道的,我总觉得他有点了不起……对,我对他的立场有一定的理解……”
安纳瓦克感觉他的嘴角抽动着,他想保持严肃。“一定的理解,当然。”
“因此他来了。我们在帆船酒吧喝点东西,然后去了栈桥。他将他的情况全告诉我,我向他讲点我的情况,就像平时那样聊啊聊啊,突然……一下子就……你知道的。”
安纳瓦克咧嘴笑了起来,“而舒马克根本不喜欢这样。”
“他恨杰克!”
“我知道。这你不能怪他,因为我们开始喜欢灰狼也是最近的事——尤其是你——这根本改变不了他表现得像个坏家伙的事实。这么多年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他一直是个坏东西。”
“不比你坏。”她脱口说道。
安纳瓦克点点头,然后笑了。尽管世界上有这许多痛苦,他笑戴拉维的错综复杂的故事,也笑自己和对灰狼的恼怒,实际上它只是一场失去友情的怒火,他笑自己最近几年的生活,笑自己的麻木,他笑得几乎发痛,却又感到痛快。他愈笑愈大声。
戴拉维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事这么好笑?”
“你说得对。”安纳瓦克咯咯笑道。
“什么叫你说得对?你喝醉了吗?”
他觉得他笑得快要歇斯底里了,但没有办法。他笑得全身颤动。实在回想不起来,他上回这么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他有没有这么笑过。“丽西娅,你真是太可爱了。”他喘息道,“你真他妈的说得太对了。坏东西。正是!我们都是。你和灰狼在一起,而我做不到。我的妈呀!”
她的眼睛缩小了,“你在取笑我吗?”
“不是,绝对不是。”他喘息道。
“就是。”
“我发誓……”他突然想起什么来,他早就该想到的。他停止大笑。“杰克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耸耸肩,“也许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