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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Iridescent Wave虹色浪潮(第26/30页)

金大夫为小米肘间装上了一部自动注射器,随后,他从隐秘的半地下存储间里拿出了六管亮红色的密封液体。

“我只剩这些了。军方专用的高能果糖组合剂,可保证12小时不间断ATP输入,特种兵就是靠着这玩意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持续作战。不过用完之后,只能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因此当李文再次见到小米时,她已经一扫之前的颓靡之态,甚至精神好得有点过头。小米嘴角微微扬起,双眼圆睁,好奇地望向李文,似乎对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毫无印象,她在脑海中搜索了片刻,平静地叫出了李文的名字,而不是他所熟悉的“文哥”。

“小米?真的是你吗?”李文脱口而出,但顿觉自己失言。

“还能是谁呢?”小米露出旧日的甜美微笑。

李文打消了脑中浮生的怪异疑念,是啊,不是小米,还能是谁呢。他激活了增强现实眼镜,绿光亮起。

“打声招呼吧,我要把这好消息告诉所有自己人。”

小米出现在他视野中,但不知为何,她的形象开始模糊、闪烁,仿佛有不可见的外加光源由无限远的高空洒落,温暖、宁静、金碧辉煌。明明是平视,李文却分明觉得小米变得高大,带着无法直视的威严感,一股若有似无的吟唱飘起盘绕,他分不清是视觉引起的通感还是真的有附加的声音信息解码。小米的笑容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他心旌荡漾,莫名感动,甚至有几分落泪的冲动。某一瞬间,他疑心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一张轮廓完美、气质神秘的西方女性面孔交叠在小米的微笑之上,他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

李文试图用理性去探究原因,但他的努力被小米身影绽放出的彩色旋转光环碾得粉碎,心中剩下的只有纯粹的崇拜,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我回来了。”死而复生的女神轻启双唇,对整个世界说。

这段神启以核爆般的速度扩散开去,分享到每一个垃圾人眼前。

14

不知为何,斯科特始终无法将那个故事从脑海中驱散。

由于美国联邦食品药物监督管理局(FDA)对本土人体试验的严格监管,许多高风险的新药临床试验被转移到发展中国家,罗马尼亚雅西、印度新德里、突尼斯麦格林、阿根廷圣地亚哥德尔埃斯特罗省……在这些监管不力、腐败横生的地区,只要付出极少的代价便可以招募到成百上千的自愿受试者,中间利润多半贡献给医院、医生和药头,医药企业拿到药物试验数据报告,通过FDA审核上市,赚取数以亿计的美金。

而受试者们,许多尚未成年却谎报年龄,由于贫穷买不起药,器官保持对药物有效成分的高度灵敏反应,被称为“最干净的小白鼠”。他们拿到手的是皱巴巴的几美元,一顿免费早餐,还有未知的副作用、漫长的疾病潜伏风险,以及概率极高的并发症死亡。

这就是进步的代价。赢家通吃,输者埋单。

“荒潮财团”控股的SBT公司却不能走这条外包道路,他们所涉及的是更为机密、更高风险的项目。与脑机界面相关的课题。SBT找到了另一块避风港。与人类基因相似度高达99.4%,智力水平相当于5到7岁人类孩童的黑猩猩和倭黑猩猩。

SBT的工程师打开它们的头盖骨,换成义体,以便随时接入各种电刺激信号,观察大脑特定区域与神经元集群的应激变化。这是一种介于侵入式与非侵入式之间的手段,既避免了电极探针穿刺所造成的不可逆损伤,又保证了电位刺激的精确性与强度。

一套类似斯金纳箱[9]的奖惩机制被创造出来。工程师们根据前人积累的实验数据,建立起简单的运动神经映射模型,经过充分训练后,黑猩猩可以用意识操控机械臂抓取肢体无法够到的食物。人类也可以通过输入电信号,刺激猿猴大脑中的恐惧或奖赏区域,来实现操控黑猩猩肢体运动,乃至完成简单任务的意图。

不知是哪个天才给义体头盖骨装上了病毒电池,由此他们得到了一台恒温热血、毛发茂密、会不定时排泄的遥控雌性黑猩猩,工程师们经投票将她命名为“埃娃”,以纪念某位英年早逝的西班牙色情女星。

埃娃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学习能力,她甚至可以在未经提示的情况下,独自完成步骤复杂的汉诺塔游戏。她成为了团队的明星,接受有别于其他猿猴的特殊待遇,独立房间,每天不限量供应热带水果及她最爱的腌黄鱼,工程师甚至买来了性感内衣,替她每天更换。此荒唐行径随后遭到制止。

一个大胆的想法被提出,为埃娃注射增强神经突触连接的药剂,以提升其智力。这个想法甚至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反对声音,项目组已经花了太多钱,而距离他们设想中的脑机界面雏形还遥遥无期。

被“启蒙”的埃娃出现了始料未及的状况,所有项目测试得分均较之前有大幅下滑。埃娃似乎显得焦躁、惊恐、郁郁寡欢。监控录像显示,当四下无人时,她会尝试各种呼吸方式,让气流通过口鼻腔,引起各部分软组织的共鸣。事后证明,她是在模仿人类对气流的控制,通过隔膜与肌肉的震动学习发声方法。她想像人一样说话。

但埃娃最终失败了。百万年间的进化不是一夜发生的。

工程师为她设计了特殊的触摸式键盘,并用电刺激结合图形识别教会她一些简单概念,比如“香蕉”“人”“高兴”“害怕”“吃”……但在教她区分“埃娃”与“其他黑猩猩”时遇到了较大阻碍,埃娃似乎始终无法将自己与其他黑猩猩区隔开来。语言学家试图让她理解自我的概念,但换来的却是愤怒、吼叫及手掌遮挡住双眼的恐惧感。

终于有一天,她用一个长长的句子表达了自己的愿望。埃娃的黑色双眼像玛瑙般饱含哀伤,柔软嘴唇不断撅起、外翻,手指抚弄着自己的腹部。埃娃感觉孤单。埃娃希望能回到其他黑猩猩中间去。尽管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埃娃。

团队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回归派对。他们给埃娃穿上特殊定制的晚礼服,切蛋糕,吹蜡烛,像对待真正的人类一样对待她。然后帮埃娃脱下衣服,将她送入其他黑猩猩群居的大笼子。

人类没有领会其他黑猩猩眼中刹那间流露出的光。他们还守在笼门外,期待家庭肥皂剧般的温馨一刻上演。愚蠢的人类沙文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