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临行之事(第4/7页)

裴太后摆摆手:“不必多礼。”和颜悦色地让李镜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叹道,“哀家也晓得,凤仪那孩子,一时半会儿怕是转不过弯儿来。如今心里,怕是怨着咱们呢。”

李镜忙道:“这岂敢,相公只是伤心母亲之事。”

裴太后亦是一叹:“柳妃啊,当初的确是亏欠了柳妃啊!”李镜道:“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不是?”

裴太后听这话很是高兴,握着李镜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唉,你这丫头,也就你这丫头知道体谅皇家的难处啦。”

裴太后又细细地问了些“东西收拾得如何了”“家里如何”之类的话,道:“南夷那地界儿,哀家知道,艰苦了些。可怎么说呢,江山都是咱们景家的,什么样的地方也得有人去不是?就跟朝廷做官是一个理,越是难的地方,越是见真章,要不怎么说,乱世出英豪呢。都是一个理。”

虽则秦凤仪没到,裴太后、平皇后、裴贵妃一干人待李镜亦是极好的,大家一处热热闹闹地吃了回饭,裴太后便打发平皇后等一干人去了,单独留李镜说话。裴太后屋里也没留别人,只留下了一个多年的老嬷嬷服侍,这个嬷嬷姓陈,年少时陪裴太后嫁进宫来的,一生未嫁,就留在裴太后身边服侍,乃裴太后的头号心腹。

裴太后望着李镜秀美沉静的脸庞道:“你自幼在哀家这里长大,哀家早就看你好,想要你做孙媳妇儿。以前还想着无此缘分,如今看来,咱们就是有这段祖孙缘呢。”

李镜道:“真是再想不到的。”“人能想到的,便不是天意了。”裴太后没再说什么祖孙之类的话,转而道,“柳妃之事,已然如此。当年的情形,你们小辈人如何能知道?先帝有十位皇子,嫡出的太子、心爱的晋王,还有那许多在先太子与晋王之间或是依附或是徘徊之人,哀家与皇帝,皆不得先帝青眼。先帝啊,喜欢斯文人,喜欢能诗擅赋之人,皇帝没这种诗赋的天分,于皇子间自是讨不得先帝的好。可这治理江山,难道要的是诗词歌赋?一番北巡,便葬送了大半江山。柳妃,是皇家对不住她。她嫁给皇帝四年未能生育,哀家才为皇帝选的侧室。阿平的确出身高贵,这里头有哀家的私心,当时裴家没落,先帝偏爱先太子与晋王,如果皇帝没有为帝的才干,哀家情愿他安安稳稳做一地藩王。可哀家的儿子,才干远胜先太子与晋王,更远胜先帝!哀家也是做母亲的人,便为他纳了阿平为侧室。可其实,你们没有经历过先帝的年头,先帝在位之时,喜爱文官远胜武官。平家虽是国公府,阿平愿意居于侧室之位,便是因当时文官地位远胜武官。谁也没料到会有陕甘之乱,先帝在陕甘殒命,京城大乱。当时,先帝北巡,如何挑选随驾皇子呢?先作《北巡赋》,谁作得好,便带谁一道北巡,皇帝因为赋作得不好,便未能一道北巡。与皇帝一样被留下来的,除了寿王,还有六皇子,而六皇子当时娶妻,便是平郡王嫡亲的一个侄女。当时为了帝位,也为了情势,委屈了柳妃。

“我不想说什么不得已的话,对不住就是对不住。当初我与皇帝都未料到的是,柳妃离宫时竟然有了身孕。”裴太后轻叹一声,继续先时的话,“后来,皇帝登基,一直忙于朝政。以前也有人提过为柳妃追封的事,只是恭侯府得了爵位,亲自上书,说柳妃既已过世,不必再打扰她的安眠,追封之事,不了了之。如今,凤仪身世大白,原该给柳妃一个公正的追封。可现在柳妃一旦追封元后,清流便要问个究竟!清流一乱,宗室必然落井下石。宗室改制刚刚开始,这个时候,朝廷不能乱。何况凤仪在民间长大,他虽则来朝后结识了几家不错的朋友,清流中亦有一些名声,但这样的交情与名声,不足以撑起他元嫡皇子的实力。如果没有这种实力,元嫡皇子的名头,于他,于你们一家,现在都不是好事。你们选择去南夷之地,那里固然艰难,但要知道,那是一处进退得宜之所,也是最适合凤仪的地方了。”

裴太后道:“凤仪那孩子,不与常人同。他虽在民间长大,但他的血统、他的天分、他的手段,在皇家亦为一流子弟。以前我就说你眼光一流,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李镜只得谦逊道:“当时因缘巧合,其实若早知相公的身世,我断不会嫁他的。”裴太后微微一笑:“如先帝那样的人,因他拥有这世间最大的权势,为家族为利益,我皆要苦苦谋得一个妃位,更有无数女子趋之若鹜。凤仪身世复杂,可他在男女之事上,非但比先帝强,就是比皇帝亦要好上一些的。阿镜,你非但有眼光,也很有福分。”

裴太后与李镜说了些柳妃当年之事,便命陈嬷嬷取来一个红木匣子给了李镜,道:“你们就要远去南夷,之后必有赏赐。可那些东西放着好看,也体面,但一不能换钱,二不实用,无非摆着瞧瞧罢了。这是二十万两银子,是我的私房,已令人换了银票,你拿着,届时到了南夷,多的是用钱的地方,就不要与我外道了。”

李镜便起身谢过裴太后,裴太后道:“这就去吧。”李镜行礼告退。

直待李镜远去,裴太后方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李镜自太后宫里出去,接连又被宫中两大巨头——平皇后、裴贵妃请去说话,说的话也无甚特别,李镜都一一听了,之后便出宫去了。倒是回家时,见秦凤仪正在屋里转圈儿,见她回来,怒冲冲地问道:“我不是说不去吗?你去做什么?”

李镜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下进宫的大礼服,穿上家常衣衫,接过侍女捧上的茶呷了一口,道:“难不成都不去?”

“就是不去怎么了?就是不去!”秦凤仪在李镜身边生气,说她,“你要是叫那老妖婆害了,我跟大阳怎么办?”

李镜听他这怒气冲冲的关心,道:“胡说什么呢。”现在宫里只恨不能立刻送他们走人,哪里可能会出手害她?宫里现在最怕的莫过于,他们寻个由头不走了!

“什么胡说,我说的都是实话。”秦凤仪气呼呼地坐在一边儿的榻上,也拿茶来吃,并数落李镜,“都说三从四德,你知道家里谁是户主不?你知道要听谁的不?我的话都不听,真是反了天了!”

李镜问他:“阿阳呢?”不是叫相公在家带孩子吗,孩子呢?“叔祖母那里接去了。”

李镜问:“再有五天,咱们就要走了,你还有要办的事没?”“没!早走早好!咱们清净,别人也安心!”李镜发现,秦凤仪现在也很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了。

秦凤仪道:“那老妖婆能有什么好宴,你非不听我的,非要去。去了能如何?无非说些不得已的话,狐死兔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