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子不类父(第12/12页)

可想一想,秦凤仪明明是个皇子却流落民间,若说他运道差,其后的转折,犹如神助!殿试时就与陛下看对了眼,那么多的新科进士,陛下喜欢秦凤仪喜欢得令不少积年老臣都吃醋。也许这便是父子天缘。

虽则秦凤仪知道自己身世后与陛下翻了脸,但父子就是父子,秦凤仪最终就藩南夷,而他的身份在朝一直没有个定论。

可是偏偏秦凤仪有这样非凡的资质。

不要说程尚书这自来便与秦家有渊源的,就是郑老尚书这样老成谋国之人,也不由得多为朝廷的未来想了想。

郑老尚书正在家里思虑朝廷的未来,卢尚书气哼哼地过来找他。卢尚书一脑门子汗,进门先吃了两口茶,连声道:“不像话不像话!”

郑老尚书知道卢尚书的性子,问:“这是谁气着你了?”

卢尚书道:“别提了,真是不成体统!郑相有没有去看镇南王府那个典仪官办的书画展?”

“还没有。听闻有吴道子的画、书圣爷爷的字,其他亦皆是古今当世名家。”郑老尚书道,“你不是最爱书圣爷爷的字吗?如何气成这样?”

“郑相不晓得,非但我,薄祭酒险背过气去。”卢尚书道,“很不成个体统,既是书画,当以高雅为宜,国子监那样满地书香气的地方,隔壁便是至圣先师的贡院,结果呢,竟有一屋子二十四幅美人图。国子监那些小子,人山人海的,没几个看书圣爷爷的,都去看美人图了。”卢尚书说着,眼里几乎迸出火星子来。

郑老尚书心平气和道:“美人图也没什么呀,京中有不少才子擅画美人图的,翰林中亦有学士擅此道。”

“那是郑相没看那个什么典仪展出来的美人图,或嗔或笑的,很不文雅庄重。国子监是学子们修身念书之地,岂可用这些女色惑乱学子的心志!”卢尚书言语间很是郑重。

郑老尚书一笑道:“画罢了,倘因画乱了心志,这学子也不过如此了。”“还有荒唐事儿呢!画中女子色相妖艳则罢了,竟还介绍说这都是南夷寻常女子,又说六月南夷有什么佳荔节,吃荔枝、赏佳人。”卢尚书道,“今儿我家孙子出去吃饭,还拿了张妖娆的画儿回来,尺方大小,中间印个美人,旁边印的是那个什么佳荔节的事儿。这把我气的!”

卢尚书说着,又是一通气,道:“郑相,这事儿你得管啊。再这般下去,岂不坏了凤殿下的名声。”

郑老尚书拈须道:“这明摆着殿下是要吸引有才之士去南夷啊。”他要是管,反是坏了凤殿下的事吧。

“但也不好用惑乱色相的法子啊。”

“卢相看到的便是书圣爷爷的墨宝,心中有色看到的才是色。”郑老尚书道,“万事开头难,哪怕是有些好色之人想见见南夷的佳人,过去了也能多花销几个,叫南夷的商家多赚些呢。”

“可这样的好色之徒,有才的能有几个?”“千金买马骨,慢慢来呗。”郑老尚书劝卢尚书,“消消气,为着什么美人图,也值得生这么大气?你要不放心,放你孙子过去瞧瞧,看看佳荔节到底是个什么节?”卢尚书连忙道:“我孙子还小呢,万一进了妖精窝,可如何是好?”

“如何会是妖精窝哪,凤殿下惧内之名,天下皆知,他那里能有妖精窝,我都不信。”

卢尚书一向主张女子要娴静温柔,想到这谭典仪办的这堵心的南夷书画展,不由得道:“我看,王妃就是管得松!该同景川侯说,让王妃管得再紧些才好,省得时不时就做出这种引得物议的事儿。”

卢尚书倒是没看秦凤仪那“致京城土鳖书”的奏章,但总觉着,秦凤仪要是能把性子改得正常一点儿,就再好不过啦。

卢尚书在这里与郑老尚书说南夷书画展的事儿,景川侯府李老夫人与儿媳妇儿还有三孙女,也在看画儿,看的是大阳与寿哥儿两人的画儿,是秦凤仪找赵长史给画的,李老夫人瞧着画上的俩大胖小子,乐得见牙不见眼的。

景川侯夫人笑:“寿哥儿这也有一年没见了,瞧着长大不少。阿阳更是长高这许多,离京时还是抱着的奶娃娃哪,看这养得多好啊,比寿哥儿小时候还壮哪,一脸的福相。”

李老夫人笑:“是啊,还是像阿凤多一些。”李三姑娘玉如道:“鼻子像大姐姐。”

景川侯府一家子在看画儿,宫里景安帝与景川侯也在看画儿,这一幅便是大阳的画像了,是李镜令谭典史一并送来的,还有李镜给景安帝写的信。秦凤仪那犟头,现在跟景安帝没什么正常的情感交流了,李镜看他一时半会儿是回转不了的,自有主张,便给景安帝写信,一则问候请安,二则说了许多大阳和阿泰的趣事,画儿也是送了两幅,有一幅是阿泰的画像。这年头,自然是孙子更亲了,尤其还是大阳。画与信都是谭典史先送到侯府,景川侯看过闺女给自己的信,把一箱子东西带进了宫。

景安帝与景川侯道:“大阳这孩子的名儿还是朕起的哪,他们就藩时这孩子才六个月大,朕真是舍不得。朕原想留这孩子在身边,可一想凤仪那脾气,也没提。”

景川侯心说:您没提真是对的。

景安帝很是欣慰:“当初,朕就看阿镜很好。她与大公主一道长大,小时候在太后宫里,才这么一丁点儿高。”说着,他还比画了一下,再次夸李镜,“这个儿媳妇儿,娶得好。”

景安帝细端量着孙子的画像,眼睛里笑出光亮来:“瞧瞧大阳这孩子生得眉眼像朕,鼻梁像你啊,景川。”

景川侯无语片刻,方干巴巴应了声“是”,心说,鼻梁像自己是真的,眉眼根本不像陛下好不好。好吧,反正陛下怎么说怎么是吧。

宫里自来没什么秘密,李镜送了大阳的画像给皇帝陛下的事,平皇后没几天就知道了。平皇后与儿媳妇儿小郡主道:“早我就看她是个有心人,如今离得远了,还知道把孩子的画像送了来,倒真是有心。”

小郡主眼睫极快地一闪,轻声道:“这事儿我觉着有些稀奇。如何是阿镜姐送画儿?按理,当是镇南王打发人送来才是。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何还要从景川侯那里倒回手呢?”

平皇后微微一笑,道:“你不晓得,镇南王现下还为柳氏之事怨着陛下哪。这事,多是镇南王妃自己的意思。”

小郡主嘴角一翘:“阿镜姐实在是细致,可要我说,这也细致太过了。纵是镇南王知晓,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哪。阿镜姐既是这般细心,母后当赏她才是。”

“你说得是。”平皇后欣慰地拍了拍儿媳妇儿兼侄女的手,既然秦凤仪不知此事,正好让此事叫秦凤仪知道,那个脾气,便是李镜,怕也吃不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