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达玛亚,身处一切的支点(第4/5页)
“是啊。”破罐轻声说。达玛亚突然感觉到,破罐已经非常愤怒,尽管她的视线还在餐盘上。怒火表现在她的叉子握得太紧,表情也过于平淡。突然之间,达玛亚心里产生了怀疑:到底是破罐的自制力有问题?还是那些折磨她的人做得太过分,一心想逼她崩溃?“那么,你想怎么办呢?”
达玛亚概述了她的计划。最初的畏缩之后,破罐意识到她是认真的。她们静静地吃完饭,破罐在考虑她的立场。最后,破罐说:“我加入。”
其实这计划很简单。她们需要找到毒蛇的头脑,而达成目的的最佳方法,就是使用诱饵。她们决定从麦克西瑟身上下手,因为麦克西瑟一定跟这件事有关。达玛亚的麻烦就是从他假装友好的接近姿态之后开始的。她们等到一天早上,当麦克西瑟仍在淋浴房,跟朋友们大声谈笑时,达玛亚回到自己的床位旁。“我的鞋子哪儿去了?”她大声问。
其他料石生转身来看;有些人出声表示不屑,轻易就相信那帮坏孩子缺乏创意,同样的坏招儿用两次并不稀奇。杰士珀,那个仅仅比达玛亚早入支点学院几个月的男孩,皱起了眉头。“这次没人拿走你的鞋子,”他说,“它们就在你的柜子里。”
“你怎么会知道?上次是你拿走的吗?”达玛亚上前逼近他,而他也生起气来,来到房间正中面对她,肩膀气势汹汹地向后张开。
“我才没有拿起的臭东西!要是它们不见了,也是你自己搞丢的。”
“我从来不丢东西。”达玛亚用一根手指戳他胸口。他跟她一样,也来自北中纬地区,但是干瘦苍白;很可能来自接近极地的某个社群。他一生气就会脸红;其他孩子会嘲笑他这一点,但并不多,因为他嘲笑起别的孩子来嗓门儿很大。(优秀的原基力策略是转移,而不是压制。)“就算不是你干的,你也知道干坏事的是谁。”达玛亚又一次用手指戳他,而对方推开了她的手。
“不许碰我,你这只愚蠢的小猪崽子。信不信我掰断你的臭手指头啊。”
“怎么回事?!”
他们都吓了一跳,安静下来,转身看。在门口,准备开始晚间查房的,是卡内里安,教导员中间为数不多的元老之一。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大胡子,较年长,较严厉,拥有六枚戒指。孩子们都怕他。出于敬畏,料石生们全都马上逃回自己床边的位置,立正站好。达玛亚也情不自禁感到一阵恐慌——直到她跟破罐视线相接,破罐对她微微点头。这一点支持就已经足够。
“我问过了,这是怎么回事?”料石生到齐,卡内里安进入房间。他瞪着杰士珀,后者的脸颊还是红得跟苹果似的,尽管现在应该是因为恐惧,而不是愤怒。“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杰士珀瞪着达玛亚:“我没有问题,教导员。”
当卡内里安转身面对她时,她已经准备就绪:“有人偷走了我的鞋子,教导员。”
“又偷?”这是个好兆头。上一次,卡内里安简单粗暴地训斥了达玛亚一顿,说她自己丢了鞋子,还找借口。“你有证据证明是杰士珀干的吗?”
这是最难的部分,她一直都不擅长撒谎。“我确信是某个男孩干的。他们上次洗澡的时候溜走了,而当时所有的女孩都还在浴室,跟我一起。我数过的。”
卡内里安叹了口气:“如果你自己有缺点,却想怪罪到别人头上的话——”
“她这人总这样。”一个红头发的东海岸女孩说。
“她毛病可多了。”另一个看似来自同一社群的男孩说,假如他跟那女孩不是近亲的话。半数料石生都在冷笑。
“请搜查男生们的储物柜。”达玛亚的声音盖过他们的讪笑。她上次没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当时她不知道鞋子会在哪儿。但这次她有把握。“没有多少时间处理那双鞋。它们肯定还在这里。看看他们的柜子就知道了。”
“这不公平。”一个特别矮小的赤道男孩说,看起来,他年龄还不够从幼童园毕业。
“不,的确不公平。”卡内里安说,他看着达玛亚,眉头越皱越紧,“你要求我侵犯同学们的隐私之前,一定要特别确信。如果你弄错了,我们这次绝不会轻饶你。”
达玛亚还记得上次被扫帚抽打双脚时的刺痛:“我明白,教导员。”
卡内里安叹了口气。然后他转身面向男生区域那侧:“所有人,打开储物柜。让我们快点处理完这件事。”打开柜子期间好多人在嘟嘟囔囔,足够多的人怒目而视,达玛亚知道她已经让自己的处境更为糟糕。他们现在全都痛恨她。这没关系。如果这些人一定要恨她,她更喜欢有来由的恨。但等这场游戏结束,这局面或许会改变。
麦克西瑟跟别人一样打开了储物柜,同时绝望地叹息起来,她的鞋子就在那儿,放在叠好的制服上方。当达玛亚目睹他的表情由厌烦变成困惑,又变成恐惧,她感觉很糟糕。她并不喜欢伤害别人。但她仍然细心观察,麦克西瑟的表情变成狂怒的瞬间,他迅速转身瞪着某个人。达玛亚沿着他的视线望去,紧张,也做好了准备——
发现他看的是杰士珀。是的。她预期的情况就是这样。那么,他才是那个领头的。
不过,杰士珀突然变得脸色苍白。他摇头,像是企图摆脱麦克西瑟怨恨的目光,但没能奏效。
卡内里安教导员目睹了一切。他下巴上有块肌肉在抽动,目光再次转移到达玛亚身上。他看上去几乎是在生她的气。但为什么?他一定也知道,她只能这样做,别无选择。
“我明白。”他说,像是在回应她的想法。然后他盯着麦克西瑟,“你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吗?”
麦克西瑟没有声称自己无辜。达玛亚看到了,男孩肩膀下垂,双拳无助地颤抖,他明知任何辩解都是徒劳。但他又不肯独自毁灭。他低着头,说:“上一次,是杰士珀偷走了她的鞋。”
“我没有!”杰士珀从他自己的床位退开,从检阅线退开,到了房间正中。他全身都在发抖。就连眼睛都在抖动;他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他在撒谎,他只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但当卡内里安的目光移动到杰士珀身上,杰士珀瑟缩了一下,安静了。他几乎是啐出了后面的话。“她帮我卖掉了那双鞋。把它们给了一个负责清扫的无社群者,换来了烈酒。”
然后他的手指向破罐。
达玛亚深吸一口气,震惊得内心一片麻木。破罐?
破罐。
“你这混蛋,食人部落的野种,男妓!”破罐攥紧双拳,“是你让那个老变态摸遍你全身,才换到了烈酒,还有那封信,你明明知道,他才不会为了一双烂鞋就给我们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