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达玛亚,身处一切的支点(第5/5页)
“那是我妈妈寄来的信啊!”杰士珀现在绝对是痛哭流涕,“我又不想让他那么……那么做,但我又不能……他们不肯让我给她回信啊……”
“你明明很爽。”破罐冷笑,“我跟你说过了,要是你敢泄露任何消息,我就讲出这件事,对吧?好了,我看到你了。他把手指头插到你后面,你的呻吟声听起来很满足,就像你梦想中要成为的繁育者一样,只不过繁育者还能有点儿廉耻——”
全乱了。一切都乱了。每个人都在尴尬地面面相觑,看喋喋不休的破罐,看达玛亚,看哭泣的杰士珀,看卡内里安。房间里满是惊叫声和窃窃私语声。那种感觉再次出现:那被压抑、被扭曲、不完全像是震动的感觉,那是破罐的原基力在缓缓发动,房间里每个人都被刺激得蠢蠢欲动。或者他们是被那番讲述及其对应的行为刺激到了吧,因为这都不是料石生应该了解或者去做的事。惹麻烦,没问题,他们还是孩子,孩子们的确经常惹麻烦。但惹到这样的麻烦,绝对不行。
“不!”杰士珀对着破罐哭喊,“我跟你说过不要说出来!”他现在在号陶大哭。他的嘴巴还在动个不停,但已经说不出任何能够辨认出来的话,只剩下低沉的、绝望的哼唧声——或许还是那一个字的延续:不。不可能分辨清楚了,因为现在所有人都在发声,有些人冲着破罐叫嚷,让她闭嘴,有些跟杰士珀一起啜泣,有些人紧张地讪笑,因为杰士珀在哭鼻子,还有些人姿态夸张地交头接耳,互相求证他们听说过,但不太相信的细节——
“够了。”卡内里安不动声色地下令,房间马上安静下来,只剩杰士珀轻微的喘息声。过了一会儿,卡内里安下巴抽动。“你,你,还有你。”他依次指向麦克西瑟,杰士珀和破罐。“跟我走。”
他走出房间。三名料石生互相交换眼神,简直奇迹,他们眼中都有那么浓烈的仇恨,却没有人当场爆发。然后麦克西瑟骂了一句,起步跟随卡内里安。杰士珀用一侧手臂抹了把脸,随后跟上,他低垂着头,两手紧握成拳。破罐环视整个房间,样子特别傲慢,直到她跟达玛亚视线相遇。这时破罐有些畏缩。
达玛亚回望着破罐,因为她震惊得顾不上回避。也因为她对自己很生气。这就是相信别人的下场。破罐从来就不是她的朋友,甚至不是她喜欢的人,但她本来以为她们至少还能互相帮助。现在她找到了那颗想要吞掉自己的蛇头,而这颗蛇头,又被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毒蛇吞掉,已经在食道中间。结果低俗得几乎让人无法直视,更不要说去杀死它了。
“你死,强过我死。”破罐说,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达玛亚什么都没说,也没要求对方解释,但破罐还是给了解释,就摆明在所有人面前。没有人再说一个字甚至没有人大声呼吸。
“我就是这样想的。再有一次错失,我就完蛋了,但你,你还是这里小小的完美公民。所有测试都拿最高分,应用课上表现出完美的控制力,没有一丝逾越规矩。教导员们现在还不会真的特别关照你,暂时不至于。当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他们眼中的明星学生为什么突然犯错时,所有人都会暂时不再关注我何时崩溃,何时炸毁一座山。或者诱使我那样做……至少,能有一段时间喘息。”她的笑容淡去,目光投向别处,“我就是这样想的。”
达玛亚无言以对。她甚至无法思考。于是过了一会儿,破罐摇头,叹气,跟在别人后面,跟在卡内里安后面离开。
房间一片寂静。没有人看任何其他人。
然后门口有动静,又来了两位教导员,开始检查破罐的床位和储物柜。料石生们全都看着,见一位女教导员掀起床垫,另一位钻到床下。一下短暂的撕裂声,然后那位教导员钻出来,单手拿着一个大大的棕色瓶,半满。她打开盖子,嗅了下里面装的东西,脸上显出厌恶的表情,对女同伴点点头。两人一同离开。
等到两人的脚步声不再回响,达玛亚去到麦克西瑟的柜子前,拿回自己那双鞋。她关了柜门,寂静中,那声音很响。没有人动弹,直到她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来穿鞋子。
就像这是个信号,周围响起几声叹息,有几个人开始挪动,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书,鱼贯而出前往第一号熔炉,去侧面板桌上取早餐。当达玛亚自己也来到板桌前时,另外一个女孩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移开视线。“对不起,”她咕哝说,“上次在淋浴房,是我把你推倒的。”
达玛亚看了她一眼,发觉暗藏的恐惧让她眼睛周围的皮肤绷紧。
“没关系。”她小声说,“别再为这个担心。”
其他女孩再也没找过达玛亚的麻烦。之后麦克西瑟回来了,两手骨折,目光凄惨;他再也没跟达玛亚说过一句话。杰士珀没回来,但卡内里安告诉他们,他已经被送去北极地区的支点分院,因为对他来说,尤迈尼斯的学院有太多可怕的回忆。这安排或许是出于善意,达玛亚却从中看出了流放的味道。
但是,他们的结局还不算最糟。再没有人见到破罐,也没有提到过她。
菌灾季:帝国纪元602年
东赤道地区季风雨季发生一系列海水倒灌事件,导致该地区湿度上升,阻断阳光长达六个月之久。尽管与其他灾季相比,这次还算温和,但其发生的时间,却给菌类繁殖创造了完美的外部条件,菌类爆发式生长,从赤道一直扩展到南北中纬地区,让当时充当主食的摩罗奇(此物种当前已灭绝)全部绝收。由此造成的饥荒被载入官方测地学纪录中,将这次灾季延长到四年(菌灾两年后结束,又过两年,农业生产和食品流通体制也得以恢复)。几乎所有受灾社群都能依靠自有存粮维持生存,由此证明了帝国改革及灾季应对计划的效果。灾后,北中纬及南中纬地区的更多社群自愿并入帝国。开启了帝国的黄金时代。
——《桑泽灾季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