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达玛亚,在生涯尽头(第7/9页)

比诺夫打了个激灵,就像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在扮演迷途的小小料石生。“哦,唔。”她挺直身体,仰起下巴。“我的名字是尤迈尼斯的领导者比诺夫。贸然闯入,还请包涵,守护者。但我有个问题,需要你来回答。”

比诺夫换了一种说话的腔调,达玛亚突然意识到:她的每个词间隔均匀,语调平稳,态度也不算傲慢,但很庄重。就像整个世界的存在都取决于她能否得到那个答案一样。就像她并不是某个显贵家族被惯坏的小女孩,一时兴起想做一件特别愚蠢的事。

那守护者愣了一下,侧着头眨眼,微笑暂时淡去。“尤迈尼斯的领导者?”然后她一脸殷勤,“真棒啊!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得到了社群名号。我们非常欢迎你来访,领导者比诺夫。如果你早告诉我们你要来,我们就会带你去看你想看到的东西了。”

比诺夫像是碰了个软钉子,略有惧色:“恐怕我是一时兴起,想自己来看看。也许这并不明智——但时至如今,我父母很可能已经发现我来了这里,所以您可以把这件事告知他们。”

这样说还挺精明,达玛亚吃惊地发觉,在此之前,她并没觉得比诺夫有什么脑子。现在说别人知道她的去向,时机很合适。

“我会的。”那个守护者说,然后她冲着达玛亚微笑,这让她的肚腹紧绷起来。“而且我还要跟你的守护者谈谈,然后我们所有人一起谈。那很值得期待,不是吗?是的。请吧。”她退开到一旁,微微躬身,示意两人在她前面走,尽管这态度还挺有礼貌,但达玛亚和比诺夫都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可以拒绝的请求。

那名守护者带她们离开房间。再次进入砖砌隧道时,身后的灯光熄灭。等到门关闭,办公室上锁,她们进入守护者区域,那女人碰了下达玛亚的肩膀,让她止步,而比诺夫继续向前走了一两步。然后当比诺夫停住,困惑地看着她们两个,守护者对达玛亚说:“请在这里等着。”然后她上前几步,站到比诺夫身旁。

比诺夫看着她,也许试图通过眼神来传达什么。达玛亚移开视线,所以这消息没能收到,守护者带她继续沿走廊前行,进入一扇原本关闭的门。比诺夫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

当然,达玛亚在那儿乖乖等着。她并不蠢。她站在一个繁忙区域的门口,尽管已经是这个时间,仍然有守护者进进出出,并且看她。她并不看这些人,而这样的态度像是令他们满意,于是他们继续忙,也不去打扰她。

过了一段时间,在有坑的房间里抓到她们的那个守护者回来,带她穿过那道门,手轻轻按在她肩上。“现在,让我们谈谈,好吗?我已经叫人通知沙法赶来;幸运的是,他目前就在城里,而不是像平时一样巡行四方。但在他赶来之前……”

门外有一片巨大的,铺了地毯的空间,分成很多精致的小格子,摆了很多小桌。有的坐了人,有的没有,那里来往的人,有些穿黑袍,有些穿暗红制服。还有极少数根本没有穿制服,而是平民装扮。达玛亚愣愣地、着迷地盯着看这一切,直到那名守护者一只手按在她头上,轻柔但是坚决地使她移开视线。

达玛亚被带到这间大屋尽头的一间私人办公室。但是,这里的那张桌子上完全是空的,房间也有一种很久不曾使用的感觉。桌子两边各有一把椅子,达玛亚于是坐了客人一侧的那把。

“我很抱歉。”守护者坐在桌对面时,达玛亚说,“我——之前都没有想清楚。”

守护者摇摇头,似乎这个并不重要:“你碰过它们中的任何一个吗?”

“什么?”

“接口里面的东西。”那守护者依然面带微笑,但他们永远都在笑;这笑容没有任何意义。“你看到接口墙面上的突起了。你当时难道不好奇吗?有一个突起,距离你站的地方仅有一臂距离。”

接口?哦,还有墙壁上冒出来的钢铁突起。“不,我没有碰过其中任何一个。”这接口是连接什么的?

守护者坐得更靠前一点儿,她的笑容突然消失。它并没有渐渐淡去,也没有皱起眉来取代那种表情。她的脸上只是突然就没有了表情。“它有没有召唤过你?你有没有回答?”

情况不对。达玛亚突然就有这种感觉,本能反应,而这种感觉让她无言以对。那守护者连声调都变了——她的声音更低沉,更轻柔,几乎是在刻意压低,就好像她不想让别人听到自己正在说的话。

“它对你说过什么?”那守护者伸出一只手,尽管达玛亚马上驯服地伸出自己的手来回应,她的内心却并不情愿。她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必须服从守护者的指令。那女人抓住达玛亚的手,让她的掌心向上,她的拇指抚摩最长的那条掌纹——生命线。“你可以告诉我。”

达玛亚困惑不解,摇着头问:“你是说什么东西跟我说过什么?”

“它目前很愤怒。”那女人的声音压得更低,变得特别单调平板,达玛亚意识到,她现在已经不再避免被别人听到。守护者的声音变化,是因为这不是她的声音。“生气而且还……害怕。我听到两者都在聚集、增长,那愤怒和恐惧。正在准备,迎接回归之时。”

这就像……就像守护者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现在是那个人在说话,只不过用了守护者的脸,她的嗓音,还有其他一切。但就在这女人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抓住达玛亚的那只手开始握紧。她的拇指正好停在沙法一年半之前捏碎的骨头上,现在开始下压,达玛亚痛得几乎昏厥,心里想着,我不想再受更多伤害。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她哀求,但那名守护者仍在继续按压,就好像她根本听不到。

“上一次,它做了不得不做的事。”压力,收紧。这名守护者不像沙法,她的指甲很长,拇指上的指甲已经开始切入达玛亚的肌肉。“它渗过墙壁,污染了它们纯粹的创造物,在能被利用之前利用了它们。等到至高连接建立起来,它就将改变那些能够控制它的人。束缚他们,命运连接到命运。”

“请不要这样做。”达玛亚小声说。她的手掌已经开始流血。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有人敲了一下门。那女人全都置之不理。

“它把他们变成它的一部分。”

“我根本就听不懂。”达玛亚说。这很痛。很痛。她已经浑身发抖,只等着自己骨折的声响。

“它希望得到交流。实现妥协。相反,那战斗……却愈演愈烈。”

“我听不懂啊!你讲的毫无头绪!”这全错了。达玛亚在对一名守护者大喊大叫,而她明知不能这样做,但这种行为本身也不对,沙法答应过,只有理由充足时才会伤害她。所有守护者都应该遵循这条准则;达玛亚在跟其他料石生和持戒原基人交流的过程中,看过很多可以作为证明的事例。支点学院的生活有它固定不变的秩序,而这个女人正在打破它。“放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