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石墙村,九年一度的奇事(第5/6页)
夕阳西下,一轮圆圆的春月露出脸来,高挂天空。一阵寒气袭来,摆摊的人纷纷退进帐篷。游客们被悄声邀请去观览数不清的奇迹,当然是收费的。
月亮落到天边时,邓斯坦轻踩着卵石地走向石墙。一路上,许多寻欢作乐的游客或外乡人与他擦肩而过,可极少有人注意到他。
尽管石墙很厚,可他刺溜一下就跃过了裂口。他忽然好奇起走在石墙顶上的感觉来,他的父亲也曾这么想过。
这一夜穿过裂口后,邓斯坦生平第一次准许自己穿过牧草地,渡过溪流,隐于远处的树林之中。万千思绪如不速之客,在他脑中蠢蠢欲动。待抵达目的地后,他极力甩掉这些念头,宛如向客人致歉,称自己有约在先,不得不失陪。
月亮沉入地平线。
邓斯坦将手拢到嘴前,咕咕叫了起来。没有回应。天空色泽深沉,或许是蓝色,或许是紫色,但不是黑色。无穷无尽的星辰在天上闪耀。
他再次咕咕叫。
“这哪里像纵腹纹小鸮啊!”耳边响起嗔怪的女声,“更像是雪鸮,乃至仓鸮。若我用枝条堵住耳朵,估计会把这想象成鹰鸮。可总归不是纵腹纹小鸮。”
邓斯坦耸耸肩,傻里傻气地咧嘴笑了。精灵女郎在他身边坐下,让他心醉神迷:鼻腔里满是她的体香,毛孔一张一合,感受着她的气息。
“英俊的邓斯坦,你觉得自己被下咒了吗?”
“我不知道。”
她嫣然一笑,笑声如清泉,从山岩间汩汩流出。
“帅小伙,帅小伙,你没被下咒。”她仰面躺在草坪上,凝望夜空,“你们那边的星空是什么样的?”邓斯坦在她身边清凉的草地上躺下,定定地仰望着满天繁星。比起村里,这边的星星的确有些奇异:兴许是色彩更为缤纷,像闪烁的玲珑宝石;兴许是星座和星星的数目有所不同,奇幻美妙,不可言说。然而……
他们背靠背躺着,仰望星空。
“你有什么人生追求吗?”精灵女郎问。
“我不知道。”他应承说,“你吧,我想。”
“我想要自由。”她说。
邓斯坦伸出手,抚摸那条从她的手腕连到脚踝、继而隐没于草丛间的银链。他用劲拽了拽,发觉银链比看上去更加坚韧。
“这是把猫的呼吸、鱼鳞、月光和银子混在一起做成的。”她告诉他,“除非魔咒破解,否则坚不可摧。”
“哦。”他躺回草坪上。
“我也不该太过介怀,反正这条链子很长很长。可光被链子系着就让我心烦。我想念父亲的国土,况且那个女巫也算不上个多好的女主人……”
她不说话了。邓斯坦靠近她,伸手摸她的脸,感到有湿热的东西溅到了手上。
“怎么了?你在哭。”
她默默无言。邓斯坦拉近她,用大手徒劳地擦拭她的泪花,接着小心翼翼地凑近她泣不成声的小脸,吻上她火热的双唇,也不顾此情此景下这样做是否得当。
她愣了一会儿,张嘴迎合,舌头滑入邓斯坦的口腔。漫天奇异的星辰下,邓斯坦无可救药地迷失了。
此前他也吻过村里的女孩,可从未更进一步。
他的手感受到丝裙下小小的乳房,触碰乳头上硬硬的蓓蕾。她就像个溺水的人儿,紧紧攀附着他,笨手笨脚地揪弄他的衬衫和裤子。
她太娇小了,他生怕会伤到她,弄疼她。好在他没有。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娇喘微微,扭动着抬起腿,用手引导他进入。
她在他的脸和胸口印下百来个炽热的吻,跨坐在他身上,一边喘息,一边甜笑,像一条汗淋淋、滑溜溜的小鱼。邓斯坦喜极欲狂,拱起身子不断挺进,脑中满是她,只有她。若知晓她的名字,他准会大声呼唤。
末了他想抽出,可女子不允。她用双腿紧紧缠住他,使劲挤压。邓斯坦感觉两人宛如占据宇宙一隅。在那席卷一切的一刻,他们融为一体——给予,同时接纳。群星渐渐暗淡,消失于黎明前的夜空。
他们并排躺着。
精灵女郎整了整丝袍,再次穿戴齐整。邓斯坦稍带愧疚地拉起裤子,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
皮肤上的汗收干了,他又冷又落寞。
天色渐亮,现出拂晓前的灰白,他能看清她了。周围的动物渐渐苏醒:马儿跺蹄;鸟儿用歌声迎接黎明;牧草地上,人们纷纷钻出帐篷,四处走动。“现在你得走了。”她一边柔声说,一边惋惜地看着他,眼眸紫莹莹的,紫得像悬于黎明高空的卷云。她又温柔地吻了他,唇齿间溢出碾碎的黑刺梅浆果的味道。一吻完毕,她站起身,走回小摊后的吉卜赛篷车。
孤零零的邓斯坦走回集市,神思恍惚,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不再是十八岁了。
他回到牛棚,脱下靴子,一直睡到正午才醒。
第二天集市散了,邓斯坦没再过去。外乡人陆续离开石墙村,村里的生活恢复如常。虽说与大多数村庄相比有那么些不寻常(尤其是风向不对劲的时候),但总的看来也够寻常了。
集市过去两周后,汤米·弗瑞斯特向布丽琪·康蕊求婚,她答应了。又过了一周,一天清晨海斯塔太太来拜访索恩太太,两人在会客厅里喝茶。
“弗瑞斯特那小子真有福气。”海斯塔太太说。
“就是呀。”索恩太太说,“亲爱的,再来块司康饼[4]吧。我想你家黛西会去当伴娘。”
“我相信她会的,只要她能活到那个时候。”
索恩太太心头一惊,抬起头问:“什么?她可千万别病了啊。”
“她什么也不吃,一天天憔悴,只会偶尔喝一点儿水。”
“天哪!”
海斯塔太太继续说:“昨晚我终于找出她的心病了,是你家邓斯坦。”
“邓斯坦?难道他……”索恩太太捂住嘴。
海斯塔太太连连摇头,抿了抿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邓斯坦对她爱理不理,两人好些日子没见面了。她笃定邓斯坦不再在乎她,只好攥着他送的雪花莲伤心地掉眼泪。”
索恩太太从罐里舀出一些茶叶倒入茶壶,添了些热水:“说实话,邓斯坦他爸和我也有些担心他,他这些天来一直魂不守舍,干起活来也没头没尾。他爸说得让这孩子定定心,还说若他能安顿下来,就把整片农场都给他。”
海斯塔太太缓缓点头:“海斯塔当然也想让女儿开心,他准会把家里的绵羊分一大群给她做嫁妆。”方圆几里,海斯塔家的羊以品质优良闻名:羊毛蓬松,灵性十足,犄角蜷曲,蹄子带劲。海斯塔太太和索恩太太喝着茶,就这么将婚事谈妥了。
邓斯坦·索恩与黛西·海斯塔的婚礼于六月如期举行。尽管新郎有些心不在焉,佳人却光彩照人、甜美娇俏,比起其他新娘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