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事件中心 The Heart of the Matter(第9/10页)

“这样。”帕提尔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手术室里亮了起来。他用手机灯照着总统敞开的胸腔。

伊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如果心脏不开始跳动,有没有光亮都没什么分别。不过,她还是喃喃地说:“好的。谢谢。”

“他们就在外面,哦天哪!”奇吉奥克在手术室门边叫道。她蹲下身子,倚着门边的水泥墙,手指紧紧堵住耳朵,闭着双眼。

“嘘!”伊齐道。

橄榄球的剩余电量逐渐用光,上面的灯开始变得暗淡。用了一个晚上,电池的电量早已不足。所有人都压力巨大,大家又都默认不会断电,所以直到所罗门接手监测心脏状态时才有人想起来要给橄榄球充电。外面传来一阵阵叫喊声,事情变得越来越疯狂了。

伊齐皱着眉头,竖起耳朵倾听总统胸腔里的动静。如果总统死了,她就失去了自己的导师;如果总统死了,她就得搭乘最早的航班飞回美国,她将因失败和耻辱而抬不起头来;如果总统死了,副总统将接替总统一职,审查部也就玩完了;如果总统死了,尼日利亚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也将一同逝去。她侧耳倾听着,想要听到心跳声,却什么也没听到。

走廊里传来枪响。手术室里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有人捶打着上了锁的手术室门。

还是没有人动。

门猛地被撞开,奇吉奥克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向水池。一道道手电筒的光柱划过手术室,可是即使在一片混乱之中,伊齐仍旧能看见西必,那个愚蠢的叛徒。她愤怒地想,然后她想都没想,做了一件她想都没想过的事。在闪着手电筒灯光的一片漆黑里,她听见有人冲进手术室来,于是抓过帕提尔的手机。其他人都在匆忙后退,她却扑上前去,把自己挡在西必和另一个人与失去意识的总统之间——他的心脏仍然没有跳动。伊齐戴着手套的双手仍旧湿乎乎的,沾着总统慢慢凝结的血,她的手指一定是把手机上的灯弄脏了,因为照在那些人脸上的灯光是粉红色的。

“不行。”她冲对方咆哮起来,尽管她看见西必和另一个人手里的枪。她眨眨眼睛,认出那人来。欧奇楚库将军,丰弥总统的审查部从政府中挖出来的最大的蠹虫之一。欧奇楚库迈步上前,伊齐脸上挂着嘲讽。领导政变的人应该就是他。

“让开。”欧奇楚库说。两名看起来十分茫然的士兵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拿着手电筒。

“我不让。”伊齐说。她的心脏跳得厉害,拼尽全力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我是总统的医生,我的职责是……”

“你为什么这么护着这个没用的老东西?”他说,“你爱上他了?他是你丈夫?”他用枪指着她喊道,“给我让开。”

“不!你——出去。”伊齐说。这一回,她无法抑制声音里的颤抖了。她隔着欧奇楚库,看向拿手电筒对着自己和总统的士兵。“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士兵啊!”

其中一人把脸别过一旁,另一个人则只是摇了摇头。

“伊齐博士,”欧奇楚库压低声音说,“你是个受过教育的女人,而且你既是个美国人,也是尼日利亚人,好好想一想,认真地想一想,他是在玩弄我们,把我们出卖给A国人。他已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他们;我们不能任由他把这个国家也交出去。他今晚必须死。”

伊齐紧紧盯着他好一阵子。她一下子意识到好几件事情,脑子里一阵轰响。其中最有冲击力的一件事,就是她一直都是个傻瓜。丰弥总统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他最了解这个国家。真是这样,总统有一颗木博格心脏,这件事人民不会立马接受的。许多人真的会把这看成是巫术……有些人还会将这种恐惧善加利用。这都是她的错。她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这种威胁。如今,她和总统随时都会被射杀。

“开枪,打死他们两个,”西必对欧奇楚库说,“留着她就是个祸根,相信我。”

伊齐难以置信地盯着他。尽管士兵们的手电筒灯光明亮,她还是举着手机。因此,西必说话时,她能看见他脸上的样子。这是一张叛徒的脸,他不仅背叛了他的国家,还背叛了自己的血脉。

“伊齐,让开吧!”她听见外科助理医师奇尼度恳求道。

然而,只有一件事能让她的余生过得心安,她决定这样做。她回头看了一眼丰弥总统,总统的心脏仍旧没有跳动。然后她回头看着这两个想杀他的人说:“这都是我的主意。”她用戴着手套、沾满血迹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是我的主意。但我并没有强迫丰弥弄来这颗心脏,A国人也没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的生命,你们并不关心这一点,对吗?得了吧,看看在丰弥的治理之下,国家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尼日利亚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独立、强大、富饶和干净!”

在那两名士兵身后,伊齐看见一道影子穿过门口。救兵来了吗?她继续说话。

“如果你们选择繁荣富强,你们就能繁荣富强。你们怕他,是因为他不同于过去,他代表的是一条不同的道路,他的心脏代表了一条不同以往的道路。这都没有关系。恐惧是正常的,但怯懦就是虚弱。这颗心脏将会让他更加健康,活得更久。它不是一台机器,而是一个有机体。”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有血有肉。你们担心这样的未来吗?”她提高声音,把手机举得更高、站得更直了。又有一道影子穿过门口,这一次,她看见那人眼角在闪光。她的眼睛死死盯住欧奇楚库,他正对着她深深地皱着眉头,而他和西必始终用枪口对准着总统。

“你以为你妄想把我们带回老路,是代表了整个尼日利亚的利益吗?”伊齐接着说,“尼日利亚人民会适应并走向胜利的。退让一步,看着这一切成真吧。为这一切感到惊喜,而不是纵容你自己的贪婪,就这一次也好。有点用处吧。你把总统叫作老东西,可真正的老朽正是你。”

“愚蠢的美国人,”欧奇楚库说,“你什么都不懂,大概连你父亲的本族语言都不懂,怎么会有人期望你理解这一切?走开,让我们——”啪!他的脑袋侧面爆开,喷出一团血雾。他的身体瘫倒在地。伊齐叹了一口气。

接着是更多的枪响,西必刚想转身逃走,却被打倒在地。手术室里一下子挤满了士兵,他们刚才趁伊齐说话的工夫偷偷摸进来,并且从手术室侧面对欧奇楚库和西必开枪。伊齐赶紧旋过身去,瞥了一眼正在墙角挤作一团的团队,来到总统身旁。她把灯举到丰弥总统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