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九间小屋(第24/25页)
图伊玛艾勒国王在诺顿的回忆录里并未占据太多篇幅,但据说他是位迷人的国王。图伊玛艾勒生于1900年(所以诺顿抵达岛上那一年,他若还活着,应该是五十岁),十二岁即位。他与入侵该国的西方势力之间有着非常复杂的关系。一方面,他曾听说祖父马库国王因为卡阿卡阿仪式过于野蛮落后而将其立法废止的故事,而且那可能是仍坚守在乌伊伏岛北岸的新教传教士对他直接施压的结果。然而另一方面,他也曾听说自己的父王瓦凯艾勒国王仍是幼主时,就于1785年把最后一批传教士给赶走了,当时大海啸刚刚摧毁了他们建立不久的聚落。
图伊玛艾勒统治期间的最大特色,就是对西方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对他而言,西方是禁地,因此很刺激),但也存有同样程度的怀疑。据说(此事未留下文字记录),传教士惹火瓦凯艾勒的主要理由,是他们跟他说,如果要成为基督徒,就必须放弃他的长矛。于是一声令下之后,数十年间西方人在乌伊伏岛上断断续续的入侵活动便就此打住了:瓦凯艾勒放逐了他们,图伊玛艾勒成长的过程中,乌伊伏国完全没有白人。
不过,执行放逐命令之前,瓦凯艾勒已与部分传教士成为朋友,其中某位还送了一些图文书给他(那位传教士的名字因为时间过久,早被遗忘了),再由国王传给儿子。图伊玛艾勒识字不多,那些书却向他证明,他的王国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后来他和许多南太平洋的国家建立了外交据点。
不幸的是,他无法坚持采取后续行动,因此乌伊伏国在20世纪初几乎默默无闻,虽曾引起西方的注意,却往往不能持续。后来在塔伦特和诺顿的努力下,才开始受到大众瞩目。
(2)过去在述说这个故事时,诺顿曾暗示火堆上的“动物”有可能是人类。《纽约时报》记者米洛·史莫克在他的《失踪的男孩》(纽约:哈珀柯林斯出版社出版,1989年)一书中,详尽引述了诺顿的说法(第298页):“一进入(欧帕伊伏艾克族的)村庄,我们就看到日日夜夜烧个不停的火堆。悬在火堆上的是一种我认不出的动物,但显然是哺乳类,头顶仍凹凸不平,许多细小黑毛像遇热的玻璃一样断裂。然而,狗的头没有那么大颗,野猪的四肢没那么长。我盯着它,心想会不会是某种灵长类,当时我还没看过那么大只的猴子。等到我朝这个方向继续往下推想,那不可避免的结论令我害怕不已。”
(3)村民向来小心维持着储存日常用品的习惯,甚至到了后来外力介入当地社会的情况日渐严重,狩猎的时间跟意愿普遍降低后,他们还是会确保村里有足够的食材与补给品存货,可维持一整季。(没人负责监督这种储存工作,他们只会把每间小屋指派给某个人,由那人负责补足存货。村里每个成年人每年都必须轮流负责这件事。)尽管补足存货的工作一年到头都会持续进行,但其余绝大部分工作,包括收获、摘采、腌制、分类、准备饲料与打猎等,实际上都是在小雨季期间进行的。因为诺顿是在小雨季的季末抵达岛上的,所以他看到的应该都是刚刚准备好的存货,是前三个月的工作成果。
(4)根据伊伏伊伏人的传统,所有孩子是大家一起抚养的。尽管每晚他们会回到自家的小屋睡觉,但提供食物与教育的责任则由村里所有成人共同承担。这就是为什么诺顿早期领养的孩子都来自乌伊伏岛,因为那里已不采用古代的共同抚养制,改用较传统的西方教养方式(可能是传教士留下的遗绪)。这意味着父母如果不在了或不适任,孩子们就会自生自灭,不会被社会上的其他成人非正式地收养或照顾。因此,当诺顿打算把那些没人要的小孩纳为己有时,并没有人反对。
(5)后来他们发现那是一条贯穿整个伊伏伊伏岛的溪流,是村落的主要水源,村民的饮用水与洗澡水都取自其中,而且就像诺顿所看到的,他们也会玩水。许多年后,人们在岛上发现了许多相连的地底河流,村民就在那些河流上搭建小屋,利用屋内河水来储存动物的肉。
(6)村民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室外。小雨季期间,村民会携带一种简易的雨伞(以拉瓦阿的蕨叶跟削尖的棕榈树外壳制成),人手一把,随身携带,下雨时就坐在雨伞下。只有在真正的雨季来临时,村民才会不情愿地待在小屋里。这个季节,他们大都坐在自家小屋门口,看来悲伤不已,因为时时雷声大作,彼此讲话时总要大吼大叫。诺顿曾跟我说,他不懂为什么他们不搭建一座大型遮雨篷,下雨时就可以打开来,让所有人聚在下面。
(7)惊人的是,村民不但不熟悉大海,就连大海是什么也没有概念。塔伦特说曾经有人带一位村民去看海,他第一次看到大海时,说那是“没有云的天空”。那位可怜的村民以为世界已经颠倒,他可能进入了雨之女神普乌阿卡的领域了。请参阅:保罗·塔伦特,《没有水的岛屿:伊伏伊伏神话与隔离主义》,载于《密克罗尼西亚民族志学期刊》(1958年夏季刊,第20卷,第115——132页)。
(8)诺顿在这里简要提及四种仪式,后来他在那本关于伊伏伊伏人的划时代巨作中曾加以详述,也就是现代人类学的经典之一《森林里的人:伊伏伊伏岛的失落部族》(纽约:西蒙与舒斯特出版社,1959年)。最后一个仪式叫“图阿伊纳”(八个村民绕着火堆跳舞,一边跳,一边把蜥蜴摆在头上),外界都不太了解,诺顿能看到非常幸运,因为那只有在月偏食发生时才会进行。(为了掌握月亮圆缺,伊伏伊伏人还设计出了一种非常复杂的记录方式,《森林里的人》一书中详述了其细节。)在乌伊伏文化里,蜥蜴(被他们称作“艾欧鲁艾克”的罕见爬虫类)被视为月亮的象征,而月亮的圆缺有八个阶段。月偏食期间,村子会特别挑出一群村民对月亮致敬,恭请它赶快回归常态;把蜥蜴摆在头上是为了致敬,接着他们会把蜥蜴丢进火里,让烟往上飘,香味有抚慰天上诸神的功用。
(9)《与不死之人一起生活:关于伊伏伊伏人的研究》(纽约:哈珀和罗伊出版社,1977年)是艾丝蜜·达夫针对伊伏伊伏岛之旅所写的回忆录,内容多愁善感。就像诺顿说的,达夫非常擅长记录村民的生活细节(她在书里把各间小屋储藏的东西极完整地列出来),但是她对村民的描写实在让人倒尽胃口,比如她把孩子们描述成“肥肥的小天使”,女人的特色是“眼神温柔”。她完全没提及阿伊纳伊纳仪式,还有诺顿详细描述、把树懒打个半死的习惯。她只在唯一一个段落中,稍稍提及诺顿在1950年跟他们初次踏上伊伏伊伏岛的事情,我节录了其中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