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对统治(第22/43页)

那个中性人看到他们朝这边赶来,就想拽着艾–森离开。茵克蕾特冲他大喊起来。她拨开人群,牵着戈奇的手向他们靠近。中性人突然害怕起来,跌跌撞撞地拉着艾–森朝舞台下面的一个紧急出口跑去。

茵克蕾特跑上几步,无奈面前挤满了一堆高大的阿扎德男人,他们正张大了嘴看着台上的表演。茵克蕾特举起拳头砸他们的背。戈奇眼看着艾–森就要消失在舞台下面的门里了,于是把茵克蕾特拉到一边,仗着自己的块头和力气带着她挤过了两个大声抗议着的阿扎德人,朝一开一关的应急门赶去。

这是一条十分逼仄的甬道。他们循着艾–森的尖叫一路朝狭窄的楼梯跑下去,在一级台阶上还看到了那条被摔坏的项链。他们跑到了一条安静的长廊上,这里打着翡翠绿的灯光,两边有许多扇门。艾–森趴在地板上,那个中性人高高在上,大声唾骂着。这时他看到了戈奇和茵克蕾特,冲他们晃了晃拳头。茵克蕾特对着他语无伦次地叫嚷着什么。

戈奇向前走了几步,中性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枪。

戈奇停下了脚步。茵克蕾特也安静了下来。艾–森伏在地上,啜泣不已。那个中性人叽里咕噜地讲了起来,他说得太快,戈奇完全听不懂。他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女人,又指了指天花板。他哭了起来,握着枪的手瑟瑟发抖。(这时戈奇身上似乎有某个部分停了下来,退回去冷静地思考起来:我害怕了吗?这就是害怕吗?死亡就在我面前,我透过那个小小的黑洞、那个人手里精巧的隧道注视着它〈他握枪的姿势也像极了“元素游戏”里的一种手势〉;而我在等着,等着感到“害怕”。但是没有等到。我还在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命不该绝?或者,正是我命数已尽?生与死全在那根手指的动作之间,一次简单的神经脉冲,一个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仅仅是因为无关紧要的嫉妒心理,一厢情愿,头脑发热,离题万里的念头……)

中性人退了几步,又可怜兮兮地对着艾–森、戈奇和茵克蕾特作出恳求的姿势。他踏上前几步,踹了艾–森一脚——并没用太大力气,而她大叫起来——接着转过身拔足狂奔,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一边把枪扔在了地上。戈奇越过艾–森一路追了过去。那个中性人跑到甬道尽头,顺着黑暗的旋梯跑了下去。戈奇还想追,想了想又停住了。响亮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他回到翡翠绿灯光的长廊里。

长廊旁边打开了一扇门,一道茶色的柔光漏了出来。

门里是一间不甚宽敞的客厅,侧面是一间浴室,然后就是卧室了。房间很小,到处都装着镜子,地板踏上去软绵绵的,还泛起一层层蜜糖色的涟漪。戈奇走了进去,走到了一大群戈奇的映像中央。

艾–森坐在一张半透明的床上,穿着她那件被撕坏的灰色长裙,楚楚可怜地低头哭泣。茵克蕾特跪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她。闪亮的镜墙上倒映出了成百上千的影子。戈奇犹豫了一会儿,看了一眼大门。艾–森抬头看着他,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哦,加诺!”她伸出一只颤抖的手。他在床边蹲了下来,伸手搂住抖个不停的艾–森。她俩都哭了起来。

他轻轻抚摸着艾–森的背。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到她那温热而陌生的红唇贴到了自己脖子上。茵克蕾特站了起来,悄悄走到门口把门带上,再回到这一对男女身边。她身上那件油膜一般的长裙滑落到了同样由镜子做成的地板上,像是落在了一摊五光十色的水里。

一分钟之后,舒侯伯汉姆·扎破门而入,直接闯进了那间镜屋的中央(因此许许多多的扎也闯了进来,在这个迷幻的空间里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满腔怒火地打量着四周,像是没有看到床上的那三个人一样。

正在替戈奇宽衣解带的茵克蕾特和艾–森都僵住了。戈奇一瞬间也愣住了,然后试图组织起几句礼貌的寒暄。扎盯着戈奇背后的那堵墙,戈奇不由得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暗沉,衣冠不整。扎跃过那张床,一脚朝那镜像踹去。

镜墙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如瀑布般洒落的碎片后面露出了一个昏黑的小暗室,里面有一只三脚架,上面放着一台小仪器,摄像头正对着这间镜屋。茵克蕾特和艾–森从床上跳了下去,夺门而逃。茵克蕾特还不忘半路抓起她的裙子。

扎从三脚架上取下了那台小摄像机,打量了起来。“只是录像而已,谢天谢地,上面没有信号发射器。”他把摄像机塞进衣服口袋里,转过身朝戈奇咧嘴·笑,“把家伙收好,游戏玩家。我们得跑路了!”

说跑就跑。他们沿着那条翡翠绿的长廊朝绑架艾–森的那个人逃逸的旋梯奔去。扎一边跑一边弯腰捡起了那个人扔掉的手枪,戈奇都忘了这茬儿了。扎检查了一下,试了试手就直接扔掉了,全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奔到旋梯前,连蹦带跳地朝楼下跑去。

这条走廊里打着昏暗的黄色灯光,顶上传来嘈杂的音乐声。两个高大的中性人朝他们跑来,扎猛地刹住脚步。“啊哦!”扎一边说一边来了个急转身,把戈奇胡乱往楼梯上推去,两个人又朝上跑了一阵,跑到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带着强烈节奏感的音乐。楼下传来了擂鼓似的脚步声。扎转过身,抬脚冲楼梯井里踹去,对方大吼一句,接着是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

从楼梯井里升起了一束细细的蓝光,穿透了黑暗,在他们头顶上爆出了黄色的火焰,还带着橘色的火星。“去他妈的炮兵。”扎闪身避开,冲有光的地方抬抬下巴,对戈奇说道,“往舞台中心跑,艺术大师。”

他们俩蹿上舞台,顿时沐浴在刺眼的光芒下。一个身材肥硕的男人正站在舞台中间,愤愤地看着这两个从舞台两侧钻出来的家伙。观众也大声地喝起倒彩,接着那个几近全裸、伤痕累累的男人的表情突然一变,由不胜其烦变成了大吃一惊。

戈奇几乎要晕倒了。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又一次,盯着自己的脸愣住了。

那张脸以两倍于正常的大小印在这个男人身上色彩斑斓的淤伤上。戈奇定定地注视着自己的脸,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不亚于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