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对统治(第30/43页)

但是似乎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他们自作主张地决定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们把明明应该告诉他的事情藏着掖着,而当他们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时候又表现出一副他早就该知道了的样子。

他转回去看扎,这个人正坐在那儿,心烦意乱地揉着肚子。他大声打着嗝,接着又开心笑了起来,喊道:“喂,座舱!打开第十频道!对,打开屏幕。”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屏幕前站好,抱着双臂,嘴里吹着不成调子的口哨,带着一脸虚无缥缈的微笑看着屏幕上的影像。戈奇也从一边看着。

新闻上播出的是帝国军队在一颗遥远行星上登陆的画面。市镇里燃烧着熊熊大火,赤身裸体的难民们排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烈士家属眼泪汪汪地接受了采访。帝国刚刚征服的这些土著——身覆皮毛、四肢着地、长着可以抓握东西的厚嘴唇——全被绑了起来,有的躺在泥泞里,还有的跪在尼古萨的肖像前。其中一只身上的长毛被剃了个干净,好让待在帝国本土的人也能通过画面看看这些东西在皮毛下面长了些什么。他们的嘴唇被当成了战利品。

接下来的一段是尼古萨在一对一比赛中大败对手的新闻。画面中的这位皇帝正在镜头前进行游戏,转到下一个镜头时他却在办公室里签署文件,再接着又回到了棋盘上,一个评论员正在旁边唾沫横飞地解说着他的比赛。

再往下就是戈奇遇袭的新闻。当戈奇看到电视上重现的情景时,忍不住想笑。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镜头突然一跳,他倒了下去,嗡嗡机消失在了上空,几道闪光,扎从人群里蹿了出来,一片混乱,接着是他的脸部特写,还给了躺在地上的佩科尔一个镜头,另一个镜头则给了地上的两具袭击者尸体。新闻里说他恍恍惚惚的,所幸没有受伤,全仗着帝国警察的有序行动。佩科尔受了点儿轻伤,还在医院里接受了采访,就此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新闻把这次的袭击者称为极端主义分子。

“意思就是说他们接下来打算给他们定性为反对派了。”扎说。他让屏幕自动关闭,接着转过头问戈奇:“你觉不觉得我手脚还挺利索的?嗯?”他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咧嘴大笑起来。“你看到我的动作了吗?多麻利!”他大笑着转了个圈,踩着舞步转回到了沙发前,嘭地躺了下去。“真他妈的,我到了那儿才发现他们派了群怎样的废物来保护你,但是,我X,我真高兴我去了!多么迅速!真他妈是野兽的本能啊,艺术大师!”

戈奇表示他动作确实很快。

“我们再回放一遍,座舱!”扎大喊起来。座舱遵从了他的指示,舒侯伯汉姆·扎一面看着那几秒钟的回放一面呵呵哈哈地大笑起来。他又调慢速度多看了几遍,一边自己鼓着掌,还招呼着座舱再给他来一杯。这一次冒着泡的碗很快就端了上来,座舱系统明智地记住了他上一次的指令。看到扎还没有告辞的意思,戈奇也坐了下来,要了些点心。扎对着端上来的点心不屑地哼了哼,拈起自己鸡尾酒上的烘烤奇异莓嘎吱嘎吱地嚼了起来。

他们看着新闻,扎在一边啧啧有声地品着自己的饮料。门外,一轮太阳落了下去,城市的灯光在半明不暗的天空下闪烁起来。弗利尔–伊姆萨霍脱掉了伪装出现在他们面前——扎连瞧都不瞧它一眼——它说它要出去给帝国的鸟类来一场突然袭击。

“你觉得它不会去操那些鸟吧,啊?”等它消失之后,扎来了这么一句。

“不会。”扎抿了口淡葡萄酒。

扎不屑地哼哼了两句。“喂,你想不想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上次去‘洞穴’真是太搞笑了。我他妈倒是挺享受的,怎么样?这次来把狠的,让这群龟儿子领教一下‘文明’的爷们儿认真起来的手段!”

“不了,”戈奇说,“那是最后一次了。”

“你玩得不开心吗?”扎惊奇地说道。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开心。”

“但是确实很过瘾啊!我们喝得醉醺醺的,神志不清,我来了一发,你也差不多——我们干了一架,还他妈赢了,接着又跑了……我X,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至少别再来那么一次了。我还有别的比赛。”

“你疯了,那……那真是一个妙极了的晚上。妙极。”他把头靠在沙发背上,深吸了一口气。

“扎,”戈奇说着朝前坐了坐,肘关节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你用不着喝成这样。你体内能分泌所有常规腺素。为什么?”

“为什么?”扎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像是很吃惊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似的。“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又打了个嗝,“你问我,‘为什么’?”

戈奇点点头。

扎伸手抓抓腋下,摇了摇头,抱歉地问道:“你刚问我什么来着?”

“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戈奇大度地笑了笑。

“为什么不?”扎一挥手臂,“我的意思是,你从来没干过什么……什么没有理由的事?我是说,这就像……移情。入乡随俗,你懂的。帝国人就是这样发泄的,他们通过这种方式来逃离他们在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里的位置……要说有别的好处嘛,那就太他妈装……这是理所当然的,戈奇,你懂吗?我算是搞明白了。”扎用一只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老成地点了点头。“搞明白了,”他重复了一句,“想想看吧,‘文明’全是……”他用那只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全是建造在腺素上的:几百种药物,上千种药效,你想怎么调都行,还不花一分钱……但是帝国呢,啊哈!”他把手指竖了起来,“在帝国里你必须付出代价,‘逃避’就像别的东西一样,是要钱的。就剩下这玩意儿了:酒。它缩短了你的反应时间,让你轻轻松松就能哭出来……”他又伸出两只晃悠悠的手指搭在脸上,“……让你的拳头来得更猛烈些……”现在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假装一拳挥了出去,猛地一击,“……接着……”他耸耸肩,“……它终于毁掉了你。”他心不在焉地看着戈奇,“看到没?”他张开双臂,让它们有气无力地摔在沙发上。“顺便一说,”他忽然用累极了的口吻加了一句,“我可没分泌什么‘所有常规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