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对统治(第39/43页)

他怎么能这样安然自若?柏莫亚简直要喊出声了,一股气直冲上他的喉头。今天早上他还感觉良好,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赢得比赛。他以为自己不仅可以到火焰星上去参加决赛,还顺便帮了帝国政府一个大忙。现在,他只觉得也许游戏部早就猜到结果会是这样了,他们不过是想要羞辱他,打垮他。(但这又是为什么?他一向那么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哪里出错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但为什么是这一次?他想,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

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刚好押上了这样一把赌注?为什么偏偏是这次,他的体内已经孕育了新生命的时候,让他下了这样的注?为什么?

那个外星人正摸着胡子,低头看着棋盘,怪模怪样的嘴唇皱了起来。柏莫亚越过地上的障碍跌跌撞撞地朝他走去,也不顾自己踩扁了地上的生物棋子,撞歪了一边的金字塔。

戈奇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见他一样。柏莫亚不由得停了下来,直视着戈奇的眼睛。

但是在那里面他什么也没看到。没有遗憾,没有怜悯,没有慈悲,也没有哀伤。他努力地望进那双眼睛里,那种眼神让他想起了某些被判立即处死的犯人,他们有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那种冷漠的眼神,既不是绝望,也不是憎恶,但却比这两者都可怕。那种淡然,那种放弃抵抗、听天由命的神情,仿佛是他的灵魂在说,我不在乎,全都不在乎了。

当然这只是柏莫亚一瞬间的印象,关于死囚的印象。他马上察觉出来哪里不对,但他又不知道哪样才是对的。也许这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

紧接着他就明白了,豁然开朗。在他的这一生中,从这个人的目光里,柏莫亚第一次明白了死囚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瘫倒在地。先是双膝重重地砸在了棋盘上,撞倒了起伏的山峦,接着身子也倒了下去,还侧着脸直愣愣地盯着棋盘。他闭上了双眼。

裁判和他的助手们走过来,轻轻地把他扶了起来。医护人员低声抽噎着将他抬到担架上,朝门外的救护车走去。

佩科尔站在原地,惊诧不已。他还从来没见过一个法官像这样失态,还当着一个外宾的面!他快步追上前面的男人,他正迅速而安静地朝大厅出口走去,彻底无视了观众席上的嘘声和叫喊——就像他进来时一样。还没等媒体们反应过来,他们俩已经坐上了飞行器疾驰出了游戏大厅。

佩科尔想起来,戈奇在游戏大厅的整段时间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弗利尔–伊姆萨霍看着面前的男人。它设想了千百种他可能会有的反应,但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屏幕前,一遍遍重放着他来到帝国以后打的那几盘游戏,一言不发。

他就要和其他一百一十九名赢得四轮比赛的玩家到埃科隆奈多去了。根据这种严苛赌注的惯例,柏莫亚的家人代替已经动完手术的柏莫亚向戈奇认输了。在剩下的两个棋盘上,戈奇不费一兵一卒就赢得了比赛,同时赢得的还有通往火焰星的入场券。

从戈奇赢得与柏莫亚对战的那天算起,到帝国皇家舰队动身前往埃科隆奈多进行为期二十天的比赛为止,中间空出了二十多天的时间。这个时候,哈敏,那位帝国一流的肯德瑟夫学院的校长、摄政王的导师,邀请戈奇到他的庄园里度个小假。尽管弗利尔–伊姆萨霍反对,戈奇还是接受了这个邀请。哈敏的庄园坐落在距此几百公里的一片内陆海的岛屿上,他们第二天就要启程了。

戈奇现在染上了某种——用嗡嗡机的话说,某种不良甚至反常——的嗜好,那就是他开始留意起报纸和其他媒体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了。事实上,他似乎对媒体在那场比赛后泼给他的脏水乐在其中,甚至当他看到或是听到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尤其是某些读者用痛心疾首的口吻说“外星人戈基”是如何害得洛·普利尼斯特·柏莫亚家破人亡,虽然这位尊敬而仁慈的法官有五个妻子、两个丈夫,却没有留下任何子嗣——的时候,竟会忍不住露出微笑。

戈奇也开始收看那些帝国远征军镇压野蛮人和异教徒的频道,同时还让座舱收集其他频道播出的供高阶军官收看的节目这些节目似乎还想同皇家的高级加密频道一争高下。

军队频道里会播放折磨和处死外星人的节目,里面也会有推倒这些叛军的建筑、焚毁他们艺术品的场面。这些场景极少出现在通常的收视频道里。原因无他,在大众眼里,这些种族通常都被丑化成了野蛮的怪兽、温驯的傻瓜或是贪婪狡诈的低等生物,而这些东西是不可能创作出所谓文明和艺术的。有的时候,如果条件许可,出现在镜头里的阿扎德男人们——中性人从不参与——还会强奸这些野蛮的家伙。

弗利尔–伊姆萨霍很惊讶戈奇竟然喜欢看这种东西,尤其令它不快的是,最开始的确是它自己向戈奇推荐了那几个频道才把他引上了这条路。幸好戈奇并没有在观看这些东西的同时得到生理快感,他看这些节目的方式与嗡嗡机所知道的、大部分阿扎德人看这些节目的方式不同:他只是看了,记住了,接着就切换到另一个台去了。

他仍然把大量的时间花在研究游戏上,但是每当外面传来的节目讯号或是新闻里又冒出了对他的恶意中伤时,他总要回过身去,就好像上了瘾一样。

“可是我不喜欢戒指。”

“这不是你喜不喜欢的问题,杰诺·戈奇。你要到哈敏的庄园去,就必须离开座舱,我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你。而且再怎么说,毒物学也不是我的本行。你在那里大吃大喝,他们也许会给你下点什么药或者歪门邪道的东西。但是如果你从这里面选一个戴在手指——最好是食指——上,你至少不会被人毒死。如果它扎了你一下,说明那不是致命毒药,只是致幻剂之类的东西,如果它扎了你三下,就说明有人想取走你的小命了。”

“那要是被扎了两下呢?”

“我怎么知道!扎两下大概是坏了吧……现在,选一个带上吧?”

“它们跟我一点儿都不搭啊。”

“你觉得裹尸布跟你就挺搭的?”

“这感觉很滑稽啊。”

“别扯了,管用就行。”

“你说要是戴个挡枪子儿的护身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