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代(第7/14页)
“它们中只要有任何一个做到就完了。一旦第一个上去了,就会带去其他同伙。成百上千个,都长得一模一样。你应该看到了。一模一样,就像蚂蚁。”
克劳斯沉重地说道:“那么,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亨德里克斯在小房间里来回踱步。食物的气味和汗臭交织在一起。其他人都看着他。这时,塔索撩开房帘,走进了隔壁的房间。“我去睡一会儿。”
房帘在她身后耷了下来。鲁迪和克劳斯坐到桌子旁,死死地盯着亨德里克斯。“还是得听你的,”克劳斯说,“我们也不知道你们那边的情况。”
亨德里克斯点点头。
“问题是——”鲁迪喝了点咖啡,从生锈的罐子里又倒了些出来添满杯子,“虽然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食物和供给迟早会耗尽。”
“但如果我们出去的话——”
“我们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它们灭了。不过它们迟早会找到我们。我们走不远的。少校,你们的指挥部离这儿有多远?”
“三四英里吧。”
“我们也许可以到那儿去。我们四个人。四个人可以注意到各方情况。我们有三支来复枪,爆破来复枪。塔索可以用我的手枪。”鲁迪拍了拍皮带,“在苏联,我们可以没有鞋子,但不会没有枪。如果我们四个人都有家伙,也许能成功掩护一个人到达指挥部。也许你可以,少校。”
“如果它们已经占领了那里,那该怎么办?”克劳斯说。
鲁迪耸耸肩,说:“那我们就回来呗。”
亨德里克斯停下了脚步。“你们觉得它们已经潜入美国防线的可能性有多大?”
“难说。一半一半吧。它们的组织性很强,目标非常明确。一旦它们认准目标,就会像蝗虫一样扑过去。它们必须得高速运转。它们的看家本领就是瞬间偷袭。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你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它们干掉了。”
“了解。”亨德里克斯喃喃道。
塔索从隔壁房间叫了一声:“少校?”
亨德里克斯拉开布帘,“怎么了?”
塔索躺在小床上,懒洋洋地看着他,“你还有美国烟吗?”
亨德里克斯走进她的房间,在她对面的一把小木椅上坐下。他摸摸口袋,说:“没了,抽光了。”
“真倒霉。”
“你是哪国人?”过了一会儿,亨德里克斯问道。
“苏联的。”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这儿?”
“这里以前属于法国,是诺曼底的一部分。你是跟苏联军队一起过来的吗?”
“干吗问这个?”
“我只是好奇。”他打量着她。她已经脱掉了外套,扔在小床的另一头。她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左右。身材苗条。长发铺在枕头上。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睛又大又黑。
“你在想什么?”塔索问。
“没什么。你多大了?”
“十八。”她把头枕在胳膊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她穿着俄军的衬衫和裤子。灰绿色的。厚实的皮带上别着计数器和弹药筒。还有急救箱。
“你是俄国兵吗?”
“不是。”
“那你从哪儿弄来的这身制服?”
她耸耸肩。“别人给我的。”
“那——你来这儿的时候多大?”
“十六。”
“那么小?”
她眯起眼睛,“什么意思?”
亨德里克斯摸摸自己的下巴。“要是没有战争的话,你的人生完全会是另一个模样。十六岁。你十六岁就来这儿了。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生活所迫呗。”
“我没有任何说教的意思。”
“事实上,你的人生也会完全不同啊。”塔索轻轻地说。她脱下一只靴子,一脚踢到地上,“少校,你能出去吗?我困了。”
“我们四个人挤在这里也是个问题。这么小的地方很难活动。这里就只有两间房吗?”
“对。”
“这个地下室本来有多大?比现在大吗?有没有房间是被废墟填上的?或许我们可以再清理出一间来。”
“也许有吧。我真不知道。”塔索松开皮带,解开衬衫纽扣,舒服地躺到小床上。“你确定没有烟了?”
“我只带了一包。”
“真倒霉。如果回到你们的碉堡,也许就能找到些了。”她又踢掉另一只靴子,伸手去关灯。“晚安。”
“你要睡了?”
“对。”
房间里一下子黑了。亨德里克斯站起身来,掀起房帘,往厨房走去。突然,他僵住了。
鲁迪背对着墙站着。他脸色苍白,泛出汗光,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克劳斯站在他面前,枪口抵着他的腹部。两人都一动不动。克劳斯死死握着手枪,神情紧张。鲁迪的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四肢摊开贴在墙上。
“怎么——”亨德里克斯还没说完,克劳斯就打断了他。
“别出声,少校。过来。你的枪。拿出你的枪。”
亨德里克斯抽出手枪。“怎么回事?”
“对准他。”克劳斯示意他往前走,“到我这边来。快!”
鲁迪稍稍动了动,放下手臂。他转向亨德里克斯,舔了舔嘴唇。他的眼白扩散开来,汗从前额滴下来,滑过脸颊。他死死地盯着亨德里克斯。“少校,他疯了,快阻止他。”鲁迪的声音又小又沙哑,几乎难以听清。
“怎么回事?”亨德里克斯问。
克劳斯仍然举着枪。“少校,还记得我们刚才讨论的吗?不是说有三代吗?我们只知道第一代和第三代,但是不知道第二代是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知道了。”克劳斯的手指紧紧地扣在枪托上,“我们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他扣动了扳机,一阵白热从枪口迸射出来,吞噬了鲁迪。
“少校,这就是第二代。”
塔索一把扫开房帘。“克劳斯!你疯了?”
烧焦的形骸慢慢从墙边倒在地上。克劳斯转过身去,对塔索说:“第二代,塔索。我们现在知道了。我们已经认出所有三代的模样。现在危险系数小多了。我——”
塔索的目光越过他,看着鲁迪的尸体,看着闷烧的黑色残骸和衣物碎片,“你杀了他。”
“杀了他?机器人吧。我一直在观察他。我早有预感,但一直没法确定。不过,今晚我确定了。”克劳斯紧张地摩挲着枪托,“我们还算幸运。你明白吗?没准再过一个小时,它就会——”
“你真能确定吗?”塔索一把推开他,弯腰查看地上还在冒烟的尸体。她的脸部僵硬。“少校,你来看。活生生的血肉!”
亨德里克斯也弯下腰去。
地上是人的尸骨。炸开的肉、烧焦的骨头,还有残缺不全的头盖骨。韧带、内脏,还有血。墙角聚了一摊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