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山和出山(第9/11页)

北京的另一家高级公寓里,贺老和孙子一块儿看着这则消息,洋洋看得很认真,目光中异彩闪烁。看完后他激动地说:

“他们已经开始干了!这么快!爷爷,你说过让我去他们那儿的,什么时候去?”

“洋洋你太性急了吧,你现在去能干什么?只会给人家添乱。等你大学毕业后吧。”

“也好。我努把力,争取跳它几级。”

洋洋回他的书房看书去了,从乐之友那儿回来后他一直在自学天体物理学、宇宙学等专业,学得非常刻苦。这孩子过去就懂事,学习有韧性,屁股能坐得住。现在已经有了明确的人生目标,这个目标让他更成熟了。

客厅中电话响了,是一个国际长途,但说的是流利的普通话:

“贺老师你好,我是阿比卡尔。”

“你好,总统阁下,现在该称秘书长阁下了吧,我正想打电话向你道喜呢。”贺国基笑着说。艾哈迈德·阿比卡尔是个黑头发厚嘴唇的索马里黑人,年轻时在北大留过学,留学期间是个积极的社会活动分子,曾出面邀请34岁的贺国基去学院做讲座,诸如“政治博弈”、“权力与制约”、“中国历代统治术”、“政治谋略中的正与奇”等。出乎贺的预料,这些讲座大受欢迎,以至于贺国基一时成了媒体明星,甚至其后他在政坛的快速升迁与此也不无关系。两人自此认识了,以后阿比卡尔对贺国基一直以老师相称。阿比卡尔回到索马里后迅速崛起,成为耀眼的政治明星,担任了两届总统,是公认的铁腕人物。也可能是一个比较小的穷国更便于管理吧,他把“开明威权”的优势在索马里演绎得淋漓尽致,这个在战乱、部族冲突和海盗肆虐下呻吟多年的失败国家迅速走上正轨,成为那几年世界上发展速度最快的国家,而且有効避免了常见的“发展病”,如贪污、贫富悬殊、裙带关系等。更难得的是,这位铁腕人物并不恋栈,两届总统任满之后很潇洒地走了,没有埋下什么可以让他“重回大位”的政治操作。

不过也有人说,他的“不恋栈”是因为他已经盯上了另一个大位。他卸任之后正值联合国秘书长换届,按照不成文的规矩,这一届应该是由非洲人出任。由于其出色的政绩,48岁的阿比卡尔是最有力的竞争者。但这只是“水面之上”的形势,实际上,因为某些比较微妙的原因,他的胜面并不大:有些大国是忌惮他的执政风格过于强势,担心他为联合国带来不可控制的因素;有的国家则是因为更深刻的原因,因为他的“威权政治”不符合西方的普世价值。据贺国基在各国政界老友那儿听到的“悄悄话”,阿比卡尔几乎肯定会出局的。但恰在这时,楚马发现公布了。联合国内迅速形成了一个共识——灾变临头,应该推举一个雷厉风行的新秘书长。之后阿比卡尔顺利当选。

“道什么喜啊,该致哀才对,我是被绑上火刑柱了,推我上火刑柱的也包括老师你和楚马二位。”阿比卡尔笑着说,“贺老师,你看到乐之友一会两院成立的消息了吗?”

“刚刚看到。”

“他们的行动真快。其中的姬人锐还是我的低届同学呢。”

“没错,他也是北大的,应该比你低……十届吧。”

“贺老师,关于这场灾变,我知道你在中国主持和参加过两次重要会议。我去联合国上任之前,想从你这儿得到一句忠告。贺老师见识过人,我一向很钦佩的。”

贺国基沉思片刻,凝重地说:“你太客气了,恐怕我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忠告。这个局势是人类从未经历过的,往日的老经验都失效啦。”

对方笑了:“你这番话就是最好的忠告——非常之时,应对以非常之策。谢谢啦,再见。以后我还会随时向你请教。”

对方挂了电话。贺国基料定,这位铁腕人物上任后一定会强力推进救世行动。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要通一个电话。电话中他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有关乐之友的消息,以及他所知道的有关乐之友们的背景。最后说:

“据我的估计,恐怕这个民间团体能鼓捣出大名堂。我提一个很冒昧的建议:政府最好能派去一个联络员,正式的,驻外大使级别的,并给予一定资金支持。”他歉然说,“这样做是没有先例的,所以我真的冒昧了。”

那边回答:“好的,我们合计一下,谢谢贺老的责任心。”

康不名刚看完对乐之友的电视直播,有人敲门。是同一家属院的两个退休老太,一个是楼下的陈素芳,另一个住得远,不太熟,名字好像叫刘什么琴,是基督徒,常常热心地劝住户们“信主”。两个客人一进门就看见客厅堆着的大小旅行包,问是不是老康要出差?康不名说,是牛牛要走,跟着他妈到天津的外婆家住几天,晚饭后我送他们上飞机。陈素芳逗牛牛:

“早该走了!也该到外婆家住几天,哪能老赖在奶奶家!”

四岁的牛牛大声说:“才不!这儿是我家,外婆家是旅馆!”

全屋人都笑了,康不名笑着说:“这是牛牛外婆说过的埋怨话,谁知让他记住了。都说抱孙孙不如抱草墩,我家这个草墩可是抱出感情了,乍一离开还真舍不得。”

陈素芳说:“你家有事,我们不耽误,就问一句话。康工,你是不是到北京开过一次‘天塌’的会?”

“对,开过。”

“天真的要塌?记得以前闹腾什么2012世界末日,凤琴每天找我说叨,盅惑得我差点都信了。后来多亏请教了你,你说那纯粹胡说八道,事实证明还是你说得对。凤琴最近又说世界末日,我说咱们去问问康工,我就信服你这样的有学问人。”

凤琴脸上有点挂不住。当年她确实非常焦灼地到处宣传:世界末日真的要到了,只有主才能拯救你的灵魂,这样的宣传一直进行到那年的12月21日晚,即传说的世界末日。第二天好些人笑着问她,末日咋没来?弄得她很尴尬。康不名忙打圆场:

“我哪说过她是胡说八道,我只是说,用玛雅历预言世界末日不大靠谱。”

“那这回呢?八成还是瞎闹腾。说啥子只要太阳变蓝天就会塌,这几个星期我一直在注意看,太阳根本没有变蓝。”

康不名犹豫片刻,不知道对两位家庭妇女该把话说到哪个程度。俩客人巴巴地盯着他,尤其是那位叫凤琴的,似乎在等待最后的宣判。最后康不名斟酌着说:“现在就说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什么的肯定太早,但这回确实有大灾难了,太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你们得有点心理准备。”

这话让陈素芳很沮丧,那个叫凤琴的则有明显的胜利感。两人没有多停,告辞走了,听见她们下楼时还在争论。康不名一家匆匆吃过饭,送牛牛母子去机场。取了票,把行李办了托运,两人要进站了。老两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