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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点了点头。

“愿佛陀对我们的愚行表以赞许。”罗莫说。他看上去非常高兴。

“阿门。”伊妮娅说。

罗莫没再说话,他转过身,从悬崖边跳了出去。伊妮娅紧随其后。贝提克扛着翼伞倾身向外,使劲一跃,便马上被云雾吞没。我快步疾行,紧跟而上。忽然间,脚下的岩石不见了,我倚身向前,在轭具中斜着身体,但已经跟丢了贝提克的蓝色翼伞。回旋的云雾让我不知所措、不辨方向。我拉了拉控制杆,微微倾斜滑翔翼,睁大眼睛凝视着浓雾,希望看见一架翼伞。但什么也没有。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转弯转得太迟了。要么是控制杆松得太早了?我重新让翼伞保持水平,虽然感觉热气流正推着帆翼,但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上升,因为我已经完全变成了睁眼瞎。那迷雾像会导致某种类似雪盲的可怕效果。我没有细想,马上大叫起来,希望有谁会给我回话,给我引引方向。几米之外的正前方,马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

是我自己的声音。声音从峭壁上传回,而我,即将迎头撞上。

尼弥斯、斯库拉、布里亚柔斯从湿婆阳元山的圣神领地徒步往南前进。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东方厚厚的云层汹涌起伏。从圣神领地到布达拉宫,沿着库库诺尔山脉往西南方向的古老高道已经被拓宽,还建了一座特别的缆索平台,从那儿可以经过十公里的索道之路,从库库诺尔前往西南的冬宫。在这座新建的平台上,有一架特别为圣神外交人员安排的肩舆,它正挂在那儿的滑轮之上。尼弥斯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越过整排队列坐进肩舆,毫不顾忌台阶和平台上缓慢前行的穿着厚厚朱巴服的矮小之人。当她的两名兄妹也坐进笼中之后,她松开两个制动闸,肩舆飞速蹿过天堑。宫殿所在的那座山上,已经盖上了黑压压的乌云。

宫殿位于黄教山的东侧山壁,笔直朝下深入好几千米,在山的西侧有一列大型台阶,那儿站着一支由二十人宫殿护卫组成的队伍,手拿原始的长戟,或是拙劣的能量切枪,他们拦住了三人的去路。护卫队队长显得非常恭敬。“尊贵的来宾,请在此处稍候片刻,会有仪仗兵前来护送你进宫。”他俯首说道。

“我们想自己进去。”尼弥斯说。

二十名卫兵蹲伏在地,切枪挂在左臂,铁甲、柴羊毛、丝缎和精心制作的头盔组成了一道密集的墙壁。卫队长的脑袋埋得更低。“尊贵的来宾,请原谅卑职,但如果既没有请帖,又不需要仪仗兵,是无法进入冬宫的。尊贵的来宾,我请你们稍候片刻,或许你们可以到那座塔下遮遮阴,马上会有人来接你们。”

尼弥斯点点头。“杀。”她对斯库拉和布里亚柔斯说。那两名兄妹开始相移,而她则信步走进宫殿。

行进在层数众多的宫殿中时,三人都脱出相移状态,唯有在击杀卫兵和仆从时,才再次相移进入快时间。出了主台阶,他们一步步向帕郭卡灵——祈楚桥的西门——走近,总管事雷丁图拉挡住了他的去路,身边还有五百名禁卫军。这些士兵中,有几个手持刀剑和长枪,但多数拿着十字弓、步枪、拙劣的能量武器或导轨炮。

“尼弥斯司令,”图拉开口道,他微微埋下脑袋,但眼睛仍旧望着面前的女人,“我们已经听说了你们在希文岭的所作所为。你们不得再往前。”图拉对帕郭卡灵塔上的某个人点了点头,于是祈楚桥的黑铬桥身静静地缩进了山体中。最后只剩下顶部的那个巨大吊索,外围都是铁丝网和润滑胶。

尼弥斯笑了:“图拉,你在干什么?”

“上师去了悬空寺,”长着一张瘦脸的总管事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来。我不会允许你伤害达赖喇嘛上师。”

拉达曼斯·尼弥斯笑得愈发灿烂,露出一口细牙。“图拉,你在说什么?你为了三十枚银币,把你亲爱的小男孩活佛出卖给了圣神。你难道还想讨要那些愚蠢的六面银币?”

总管事摇摇头。“和圣神达成的协议是你们不会伤害上师。但你们……”

“我们只想要那女孩的脑袋,”尼弥斯说,“不是你那喇嘛的。让你的人从我们面前滚开,不然格杀勿论。”

总管事图拉转过身,对着一排排的士兵喊着什么命令。这群人的表情非常严峻,忽然将武器举上了肩膀。他们挡住了去桥梁那边的道路,虽然桥已经不在。天堑中,乌云正不断翻涌。

“杀,一个不留。”尼弥斯说道,她开始相移。

罗莫曾对我们进行过滑翔机的操控训练,但我还从未真正有机会飞过。现在,悬崖从雾气中兀然现身,出现在我面前,我必须立即完成正确的操控,不然必死无疑。

我悬吊在轭具中,面前垂下一根控制杆,通过操控这根杆子,就能控制翼伞。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右边探去,并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控制杆上。翼伞倾了倾方向,但我立马意识到角度还不够大。翼伞沿弧线飞出,但照此下去,弧线的顶点位置将和山壁近在咫尺。除了控制杆,还有另外一套控制器——一副握杆,可以让空气从左右两块背翼的前沿泄出——但这些用起来很危险,控制起来很复杂,仅限紧急情况使用。

山壁在朝我迫近,我已经能看见上面的青苔。这就是紧急情况。

我用力拉动左边的紧急控制把手,翼伞左侧的尼龙布张开了一条口子,就像一个狭长的钱袋开口,而此时右翼还在承受强劲的山脉上升气流,而左翼已经将空气泄出,仿佛仅剩铝制骨架,所以翼伞整个剧烈倾斜,几乎颠倒了过来,它像是要垂直落下,一头撞向山岩的样子,我的腿也被那股力甩到了两侧。靴子的确擦到了岩石和青苔,但此时翼伞已经开始垂直向深渊坠落,于是我松开了左把手,左侧的翼翅前沿由记忆布制成,立即恢复了原状,我又开始了飞翔——虽然那是近乎陡直的深潜。

沿着山壁往上的强劲气流就像起升的升降机一般迅速击中翼伞,我被猛地抬向高空,摆动回来的控制杆猛地砸中我的胸部,几乎把我砸得没气。翼伞一会儿猛地下降,一会儿往上攀升,试图画出一个马马虎虎的圆,不过半径足有六七十米。我又几乎上下颠倒地吊在那里,但这次翼伞和控制器在我头顶下方,而岩壁又出现在了正前方。

不好。等翼伞画完这个圆,我就会马上毙命。我猛地拉动右边的紧急把手,放出上升气流,开始头晕目眩的翻滚坠落,然后恢复翼伞,使劲拉住把手和控制杆,同时疯狂地扭动身体,恢复平衡和控制。云雾散去了少许,我清楚地看见了右手边二三十米外的悬崖,于是使劲力气和暖气流搏斗,让翼伞进入安全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