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第2/5页)

像是涨潮的水面,血水泛起波澜,一波一波拍击着燕时洵的鞋面,波动着想要将他吞没。

而他安坐于原地,不同如山。

燕时洵在弥漫的血腥气中抬眸,定定的注视着幕布后的女人,良久,他才张开了口,低声轻轻向女人询问。

“你,是谁?”

有关谢麟曾经年少时的故事,连与他关系最为亲近的宋辞,都无法了解到如此细致的地步。

而谢麟又出身于西南地区,据他所说,他出生的村庄,就在白纸湖附近。

既然这女人能够将当年发生过的事情,搬到皮影戏的幕布上演,那她是否是谢麟曾经认识的人。

村庄里的少年又是谁?

他之前在海报和报纸上所见全然不同精气神的白师傅,又是否是因为这些年间,村中发生了剧烈的变故?

看戏者对故事产生了兴趣,然而皮影戏幕后的操纵者,却不肯再解答。

女人的身影渐渐变淡。

戏台上,乐人手里的乐器还在继续。

然而,出现在幕布上的,却不再是当年的村庄。

而是如今西南地区的公路。

车队行驶在公路上,配乐欢快,从每一扇车窗里透出的人影,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燕时洵眼眸一眯,瞬间意识到——此时出现在幕布上的,竟然是节目组!

他心中一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躲藏在幕后作祟的东西,从他们进入西南地界开始,就盯上了他们。

为什么?

是因为有谢麟在车上吗?

没有人为燕时洵解答疑问,就连幕布上那个女人的身影都已经消失。

冷白的圆月从戏院的屋檐后升起,巨大到仿佛就高悬于院落之上,低垂压下的巨轮带着沉重的压迫力。

四周的红色灯笼半点喜庆的意味都没有,轻轻摇晃于血腥气的风中,像是连灯笼纸都是用血液染色。

身边死亡的村民尸体,已经渐渐凉透,就连空气中浮动着的血腥气,都变得冷凝而越发腥臭,让人无法忍受。

然而燕时洵就坐在这样的环境中,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幕布上的场景变换,想要从中找到那个躲藏于幕后的鬼怪,到底想要借皮影戏,说些什么。

节目组的车队在牌楼之外停下,众人鱼贯而出,迈过牌楼。

就在那一瞬间——

“噗呲!”一声,血液从幕布后四散开来,飞溅到了幕布上。

像是一朵朵开出的花,妖冶艳丽。

然后,血液顺着花瓣缓缓流淌下来,像是冤魂死不瞑目的血泪。

燕时洵不由得全神贯注于幕布上,努力想要从血花后面看出,被遮挡住的场景到底是什么,血液又是从何处而来。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边张无病从一开始就毫无温度的躯壳,忽然间动了动。

燕时洵眉眼一厉,猛地扭过头朝张无病看去,修长的手掌化为手刀直劈向张无病的咽喉。

迅疾的速度掀起一阵风,吹刮起燕时洵散落在鬓边的碎发。

红灯笼的光亮映照在他的眼眸中,透过细碎发丝,他锋利的眉眼如长刀出鞘,利不可挡。

掌风带起大衣翻卷,顷刻间直抵张无病颔下……

张无病记得很清楚,在院落中发生异变的时候,自己分明是挽着燕时洵的手臂。

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燕时洵忽然就从他身边消失了。

他的手臂竟然扑了个空,差点跌倒在地面上。

张无病晃了晃脑袋,定神朝身边看去,却只剩空荡荡的一片空气。

还有夕阳越过房檐投下来的影子。

最糟糕的是,周围每一间屋子的房门,都在被剧烈晃动着。

像是有人在试图推开上了锁的门,从四面八方朝院子里的人走来。

张无病慌了神,他迅速扭头朝两侧看去,然而一切场景在他的视野中都仿佛天旋地转,找不到可以稳固的定点。

急切的慌乱之下,张无病的心脏剧烈跳动得像是下一秒就会从胸膛里蹦出来,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听不清其他的东西。

而他的求生本能在疯狂呐喊着,让他跑,快跑!

张无病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逐渐变得僵硬,手抖到握不成拳。

人在害怕的时候,本能的想要逃避让自己害怕的东西,想要从无法解决的困境中逃离,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然而,张无病连这件事都做不到。

他逃无可逃,也不能逃。

前后的院子都是这处院子,无论他向前还是向后,都始终在一个院子中。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做了这一个造景,在院子之外的天地,不存在。

最重要的是,燕时洵消失了。

张无病不知道在自己一眨眼的失神瞬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很清楚一件事——

他的燕哥丢了,甚至很可能身处于危险之中。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他得去找他燕哥,万一,万一他燕哥此时需要他呢?

哪怕燕哥不需要他,他也不能给燕哥拖后腿,要,要努力自救!

张无病连小腿肚子都在止不住的哆嗦,却强逼着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房门一扇扇打开。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张无病一惊,猛地回身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正对着他的那扇房门,被从里面猛地推开,摔碎在墙面上。

露出了房门后的人。

然而令张无病惊愕的是,房门后露出的那个东西,甚至称不上是人。

那是一具无头尸。

脖颈以上的头颅不翼而飞,甚至能够看清皮肤下涌动的血管肌肉,还有咕噜噜翻涌上来的血液,血沫堆积在脖颈的断面,像是虚幻的泡沫,一戳就会破裂。

还不等张无病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一声接一声的巨响,就在他周围响起。

“砰!”

“砰!”

一扇扇房门被推开,露出了隐藏在后面的人。

然而,和投射到窗纸门板上的影子不同。

所有的“人”,都没有头颅。

血液顺着断裂的血管咕噜噜的流淌下来,一具具无头尸像是新的围墙,将张无病围困在其中。

张无病下意识往后蹭着后退了半步,却小腿一软,险些被凹凸不平的破碎石砖绊倒,跌倒在地。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实际上,他并没有可以后退的地方。

以往保护他的燕时洵,此时却并不在他的身后,可以护他安全。

……不。

甚至,他要越过这些无头尸,去寻找燕时洵此时到底身处何方。

张无病只觉得心下涌上来一阵绝望和无力感。

在平日里的闲聊时,他也曾听安南原说起过他自己看电影时的感受,也和赵真谈论过做演员时的所见。

那些爆炸,尸体,血浆,死亡……全部都是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