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变奏(第5/33页)
「哦,是的,克莱德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没有办法救她的父母。」
「是这样。我想让你去看的就是那个小女孩。她身上有多处擦伤和淤痕,可能骨头也断了,也许还有内伤,非常有可能被有毒的气体熏到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精神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在她这个年纪,这是非常严重的。她在街对面梅柏丽女士那里。」他轻声补充道,「我想你应该快一些,医生。我确实这么想。你不这么想吗?」
克劳斯梅尔医生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他看了看他的酒,这才站起身,「店主,请你帮我把这个放在吧台后面,我还会回来的。」他拿起他的包。
克劳斯梅尔医生没有发现那个小女孩有什么问题,他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吉布森一直等到多拉睡着以后,然后去想办法给他的骡子找个喂养的地方。他来到了琼斯兄弟店(「优良品种骡子——买卖、交换和拍卖——提供登记在册的良种骡子」),这地方在他的银行做了抵押贷款。
密涅娃,这不我的计划;我只是身不由己。我期望多拉能在几天或几个星期内被收养。拓荒者对孩子的看法不像城里人。如果不喜欢小孩,他们就不会具备勇于拓荒的性格。只要拓荒者的孩子们长大,他们的投资就开始有了回报。在拓荒者的家园,孩子是一笔财富。
我当然没打算抚养一个短寿的孩子,也不担心会发展到非得这么做不可的地步——没这个必要。我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我的事务,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因为我的儿子扎科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扎科那时是我的合伙人,我们之间是一种基于相互信任的松散的合作关系。他是个年轻人,只有一百五十岁左右,但却很踏实、精明。他是我最近那次婚姻的产物,是菲丽斯·布里奇斯-斯伯林生的。菲丽斯是个很好的女人,还是一流的数学家。我们一起生了七个孩子,每个都比我聪明。她结了几次婚,我是她的第四任丈夫[1]。我还记得她是第一个为家族贡献了一百个登记注册后代的女人,获得了艾拉·霍华德纪念世纪勋章——这只花了她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除了孩子,菲丽斯的另一个爱好就是拿着铅笔和纸研究几何学。
我离题了。想开展移民业务并获利,只需要一艘合适的飞船和两个合伙人。两个人都要能当船长,并且能够组织、领导一次移民,否则你就是把一船城里人扔到一个荒凉的行星上——这种事在大散居早期十分常见。
扎科和我的做法是最恰当的。我们两个都能担任太空船的船长,或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行星上充当领袖。我们俩轮换着承担这两个任务。其中一个驾着飞船离开后,留在当地的那一个便开始真正的拓荒事业;他没办法偷懒,不可能只是挥动指挥棒。他可能不是移民团体的政治领袖——我宁愿不当这个领袖;讲话太浪费时间了。他要做的事就是努力活下去,强迫那个行星喂饱他的肚子,然后通过自己的例子告诉别人应该怎么做,必要的时候还要向他们提供建议。
第一批移民让他们实现了盈亏平衡;船长把人卸下来,然后回去运送更多的移民;这时候是移民初期,这个行星还无法提供任何可以运回去贩卖的东西。这次运送移民的收入只是向移民们收的搭乘飞船的费用;如果能有任何利润的话,只能来自留在那个行星上的合伙人。他要向新移民出售飞船上搭载的其他货物:骡子、五金器具、猪、受精的鸡蛋——最开始都是赊帐的。这意味着留在行星上的合伙人必须非常精明,还得时刻保持警惕——说服那些日子过得很艰难的移民相信这个小子在赚大钱、应该被处以极刑,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密涅娃,这是我第六次做这种事了——和第一批移民一起留在陌生的行星上。我从来没有在手中无枪的时候耕地,我防备自己同类的谨慎程度要远远高于提防这个行星上其他的危险动物。
在新起点,我们已经挺过了大部分困难时期。第一批移民成功了,尽管只是勉强度过了第一个可怕的冬天——海伦·梅柏丽不是唯一一个和鳏夫结婚的寡妇,这都是因为利比和我没有预料到的气候周期。那里的恒星——通常被称为「太阳」,密涅娃,你可以在你的记忆库里查一下它的类别定义——新起点的太阳是一颗变星,其变动程度和老家地球那边的太阳差不多,可以造成「异常」气候。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正好抽到了坏天气的大奖。
但是,那些挺过那个冬天的人都足够坚强,能够经受任何事;第二批来的人日子就好过多了。
我把我的农场处理给了第二批移民,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商业和贸易上。我要准备货物,让安迪号飞船卸下第三批移民后载回去。我自己也要回去。准确地说不是「回去」,反正是要去某个地方。等我见到扎科以后再决定去哪里,以及怎么去。
我在行星上的业务已经打点好了,随时可以结束掉。这段时间我过得很无聊,但我发现这个没有父母的女孩很有趣,正好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应该这么说,她让人很愉快。多拉是个早熟的孩子。她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但她很聪明,乐意学习任何新鲜事物。她身上没有任何恶劣的品质,密涅娃,我觉得她天真的话语比绝大多数成人的更加令人愉快。成人的话题通常部是琐事,而且缺乏新意。
海伦·梅柏丽对她有着同样的兴趣。事先毫无计划,但我们两人发现自己成了她的养父母。
我们讨论了一下,决定不让这孩子参加葬礼。只有烧焦的骨头,包括几块还没有出生的胎儿的小骨头。我们也没有让她参加纪念仪式。几个星期后,多拉的状态看起来不错,我也有时间刻了一个墓碑,把它竖起来。然后我带她去墓地看了看。她识字,念了墓碑上的字——她父母的姓名和生卒时间,那个小婴儿只有去世的时间。
她严肃地看着,然后说:「这是不是说妈妈和爸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是的,多拉。」
「学校里的孩子们也是这么说的。但我不能肯定。」
「我知道,亲爱的。海伦阿姨告诉我了。所以我想你最好能来看一看。」
她又看了一遍墓碑,然后郑重地说:「我明白了,我想我明白了。谢谢你,吉比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