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个浑蛋失踪了(第7/8页)

这让汉密尔顿很困惑。这样的替身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人,但这种能力却以破坏自己的灵魂平衡为代价。说到底,国家不也就是一群灵魂,每一个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和所追求的生活方式吗?替身莉兹这样的不确定,既迷失了自己,也给他人带来威胁。这不只是叛国,这是生活在混杂的隐喻之中。仿佛她将自己嵌入平衡的齿轮,操纵她的人偶线绳环绕在支持心脏和大脑的动脉周围。

他们穿着军礼服在空荡荡的餐厅集合。晚餐的残羹冷炙还没清理,什么事也没做。这场宴会确实是被毁了。各个大国的代表躲回自己的使馆和游艇。瓦伦丁嬷嬷肯定在调查她的人里有谁被收买了。她将会宣布对这些已死的叛徒开除教职,就让他们在地狱的烈火里焚烧吧。

他想到莉兹,从身旁的空气中掏出枪。

一个工兵在地板上放置了一个仪器,设好倒计时,敬了个礼便离开了。

“绿夹克军团报道。”他身后的一个人说道。其他几个人也报上了自己所属的军团。

汉密尔顿感到一阵恐惧和激动。

计时器数到零,世界的洞口在他们面前打开,他们冲了进去。

***

刚一冲进去并不见人影。地板和呈弧线的天花板是某种宇宙边界材料。它将光线包裹在内,形成虹彩,让隧道有点哑剧般的感觉,就像是圣尼古拉斯的山洞的人口。或者,当然了,也像是濒死体验中见到的旋涡,通向极乐世界的阶梯。汉密尔顿嘴里出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因为恐惧而激发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这并非等待未知搏斗的不安,而是人进入其他宇宙的感觉,离家园太过遥远,脱离了上帝的庇护。

这里竟然有重力,普鲁士人真没少花钱。

他们前进着,轻轻踏在这个宇宙的边缘。短短的隧道拐角有声音传来。

其他四人看向汉密尔顿。他轻轻向前挪了几步,庆幸军礼服配的鞋子是软底。他能听到伊丽莎白的声音,但听不清她说什么,太远了。她很生气,但是态度积极。她可能会被虐待,所以并没有挑衅,而是在和他们讲道理。有那么一刻,他的嘴角滑过一丝微笑。他们肯定没少听她唠叨。

这说明没有警报,至少还没触发。在时空折叠边缘几乎不可能设置传感器。这帮人肯定站岗放哨几个小时了。他们肯定是连轴转,等待着可以离开折叠的时刻。汉密尔顿敢打赌,本来应该有个人在放哨,但莉兹把他也卷进对话里了。他能想象她的面孔,就在那个拐角另一边,一只眼睛一直看向逃生的方向。她可能解开了几个扣子,理由是她觉得又热又激动。她也有把发刀,但只对其中一人下手对她自己没什么好处。

他大概判断了一下距离。他数了数其他声音,三个人……四个,有一个声音比较低沉,说德语,不是其他三个人说的洋泾浜,那肯定是桑德斯。听来他似乎没有参加这场对话。他很生气,下着命令,大概刚睡醒,正在琢磨到底怎么回事。

汉密尔顿暂停了关于莉兹的一切念头,看向其他人。他们明白要出动了,就在此刻,触动警报,利用突发情况对付敌人。

他点了头。

他们跳出拐角,准备好瞄准目标。

他们期待着号角奏响,然后伴着它冲上前。他们发现目标个个面露惊讶之色,身体做出反应,伸手去拿武器,可有几个人的武器有点远,散布在厨房、板条箱、食物罐头之间。

汉密尔顿让自己意识到要见到莉兹了,他没有对她做出表示,而是看向她身后。

他伏下身大喊起来,警报触发的自动激光枪切断了跑在他身旁的那个绿夹克军团的家伙,喷出一团红色。洞里到处都是血肉碎块。

汉密尔顿蹒跚着站稳,想要瞄准一个目标。他前方左右都有敌人倒下,飞出去,每具尸体中了两枪。他移动得太慢了,蹒跚着,很容易被攻击。

又一个敌人中了一枪,撞上了天花板,随后落了下来,又中了两枪,爆炸了。

所有普鲁士人都不见了,除了……

他发现了自己的目标——桑德斯。伊丽莎白就在他跟前,挡住了他的每一寸身体。他用一把枪抵住她的脖子,并没有看向死去的三个战友。

汉密尔顿的三个人慢慢向前移动,他们持枪的手在视野之内,武器都指着地面。

他们再次看向汉密尔顿。

他没有放下枪,而是对着他的目标。他瞄准了桑德斯和公主。

一片寂静。

莉兹和他目光相接。她的确解开了那两粒扣子,她很冷静。“呃,”她开口说道,“这真是——”

桑德斯嘟哝了一句什么,她闭上了嘴。

寂静。

桑德斯笑了,并不令人生厌。那张方脸上的目光炯炯有神,他看着他们,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的讽刺神情是汉密尔顿在干这一行的人脸上经常看到的。

这不是士兵们描述的尴尬荒唐的局面。汉密尔顿意识到他正面对着一个职业情报工作者。这人的正职正是汉密尔顿在军旅生涯之外偶尔所做的事。正是这种职业间的格格不入使军人之间产生嫌隙。汉密尔顿对他很感兴趣。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干。”桑德斯说着,偏偏头指向伊丽莎白,“条件反射。”

汉密尔顿朝他点点头。他们俩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你或许需要一点时间。”

“她这么漂亮,嫁给瑞典人可惜了。”

汉密尔顿感觉得到莉兹没有看他。“不可惜。”他轻轻地说,“还有,你要称她为公主殿下。”

“我无意冒犯。”

“没关系,但我们是在公主面前,不是在军营里。”

“我倒希望我们在军营里。”

“我想大家都同意这一点。”

“我不会放下我的武器。”

汉密尔顿没有看向同伴寻求确认。“现在不会处决你的。”

桑德斯露出满意的神情。“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你们出去之后请把这条隧道封上,这样我就能安心走了。”

“你不是要去柏林吧。”

“不,”桑德斯说,“正相反,去天堂。”

汉密尔顿点点头。

“那么,好吧。”桑德斯站到伊丽莎白身旁。

汉密尔顿放下武器,其他人则把枪准备就绪。直接瞄准桑德斯是没用的。他把武器拿在胯部的高度,他可以举起枪;而当桑德斯移动的时候,他们可以直接把他撂倒。

伊丽莎白没动,她把头发往后一撩,仿佛想在离开之前对他说点什么,但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

汉密尔顿突然意识到这有多不可能,于是张口要说话。

但伊丽莎白的一只手已经放到了桑德斯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