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妻子之死(第14/18页)

索朗月高声喊:“约翰,你疯了吗?快回筏上去!”但约翰死意已决,仍恶狠狠地向鲨鱼冲去。鲨鱼们贪馋地嗅着血腥味,在约翰周围逡巡着,犹豫着。它们的小脑袋里只有低级智力,但也足以知道圣禁令的厉害。它们不敢吃这个受保护的海人。

拉姆斯急忙来到筏边,向约翰伸出手:“快点回来!约翰,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约翰没有理,在自已身上又割了一刀。大团的血雾在水中迅速扩散,更浓的血腥味抵销了鲨鱼的胆怯,它们不再犹豫,冲过来,很轻易地把约翰一咬两段,然后争抢着,把两段身体吞下去。

弗朗西斯等人都惊呆了,面色死白。拉姆斯转过身,不忍心看水中的惨景。鲨鱼吞吃了约翰,似乎也打破了一个心理障碍,这会儿群集过来,对10个海豚人纤夫和索朗月虎视眈眈。索朗月立即觉察到危险,高声喊:

“理查德,快吹螺号!”

拉姆斯迅速回到小木屋,拿出螺号用力吹响。索朗月指挥10个纤夫褪下纤绳,在水下排成方阵。狂性大发的鲨鱼们这时已经冲过来,向纤夫们进攻。它们的数量太多,很快把海豚人的方阵冲散。现在,海豚人只好单兵作战了,它们或是逃避,或是回头短暂地反攻。很快有两个海豚人被咬死,鲜血在水中越来越浓。拉姆斯在筏上非常着急,但他知道,筏上的5个海人即使都参加进去,对海豚人也毫无帮助,反倒会成为累赘。他们只好在筏上观战,喊着:

“索朗月,身后有鲨鱼!盖吉克,小心左边!”

五个海人轮流吹着螺号,希望能把周围的海豚人快点唤来。这时海里还剩下的9个海豚人已经镇静下来,重新排成圆阵,互相照应着,鲨鱼的进攻被遏止住了。但这时一只鲨鱼突然向木筏冲来,轻易地把木筏顶翻,筏上的五人都落入水中。鲨鱼们看来知道这五个没有尾巴的人比较容易对付,立即掉头冲来,其中一只的大嘴巴已经快接近拉姆斯了。9名海豚人看到这儿的险情,立即舍弃他们的圆阵,舍命冲过来。索朗月冲在最前边,猛然撞向拉姆斯身后那条鲨鱼的鳃部。鲨鱼负疼,丢掉拉姆斯,恶狠狠地掉头对付索朗月。索朗月敏捷地躲开了。

憋着一肚子恶气的鲨鱼又掉头来寻拉姆斯的晦气。拉姆斯急忙游向木筏,但以他的身手,根本无法躲避鲨鱼的追击,那寒光闪闪的利齿已经在他身后。这时索朗月又掉过头,像水雷般冲过来。这次鲨鱼接受了上次的教训,轻巧地一转身,避开她对鳃部的进攻,然后掉头向索朗月追去。它的速度快得像闪电,眼看索朗月逃不过去了,就在这时,盖吉克闪电般径直向鲨鱼的巨口冲去。他把索朗月推开,自己却被咬成两段。

忽然海面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背鳍,是海豚人的增援来了,至少有上万人。中间还夹着虎鲸的巨大背鳍,不过这时它们是海豚人的盟友。多少年来,从来没有海中生物敢向圣禁令挑战,所以,接到报警后,被激怒的海豚人迅速赶来,要狠狠教训胆大妄为者。鲨鱼开始慌了,四散逃走。但今天的海豚人已经改变了往日“不过杀”的训令,决不会让一只作恶者逃生的。先有十几位海豚人迅速游过来,把拉姆斯保护在中间,其余海豚人组成圆阵,把逃跑的鲨鱼撵回来,团团围住。走投无路的鲨鱼准备做垂死挣扎,这时几条凶暴的虎鲸游过来,没有费什么劲儿,就把鲨鱼全部消灭,浓重的鲜血把整片海水都染红了,鲨鱼的残躯在血泊中飘浮。

被海豚人围在中间的拉姆斯焦急地向外看,索朗月这会儿安全吗?盖吉克把她救出来了吗?忽然他看到了令人心悸的一幕:索朗月在水中无力地漂浮着,身后拖着鲜血的云团。原来盖吉克的牺牲并没有保住她,她的尾鳍还是被鲨鱼咬掉了。

“索朗月!”他喊一声,推开保护者向索朗月游去。失去尾鳍的索朗月已经无力游动,正向水面下缓缓沉去。拉姆斯抱住她,她的身躯是那样沉重,拉姆斯抱持不住。好在弗朗西斯等四位海人已经赶来,协力把索朗月抬上木筏。

她尾部的鲜血还在汩汩外流,拉姆斯心如刀绞,但却无能为力。这儿没有止血药,没有止血绷带,甚至连可以撕来作绷带的衬衣都没有。他只能用手压住她尾部一根大血管,口不从心地安慰着:

“索朗月,不要怕,你很快会止血的。我一定要救活你。”

索朗月从剧痛中清醒过来,勉力说:“理查德,不要白费力了,过来,我有话说。”

她的声音十分微弱,拉姆斯让弗朗西斯替他捺住血管,来到索朗月的头边。索朗月勉强一笑:“理查德,不用白费力了。失去尾鳍的海豚人是无法在海洋中生活的,我……”

“不,我来照顾你的后半生,就像丈夫照顾妻子。你放心吧。”

“不。失去生活能力的海豚人不会贪生的。海豚人从不惧怕死亡,只要保住你的安全我就满意了。你不能死,你是我们的雷齐阿约啊……”

“我已经说过,我不是雷齐阿约,我从来没有……”

索朗月打断他的话:“不,你永远是我们的雷齐阿约。”她遐思地说:“理查德,记得陆生人的鱼美人传说吗?现在,我也要去了,要在海天之间化做泡沫。真想和你守候在一起啊,可惜不能如愿了。”

拉姆斯泪流满面:“索朗月,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让我来照顾你的后半生,在陆生人中这是很平常的事。”

索朗月喘息着,开玩笑地说:“你想让我亵渎海豚人的荣誉吗?不行,不用再劝我了。”她正容道,“不要说什么赎罪的话。你是陆生人,和海豚人有一些见解差异是正常的,我们从来没把它当回事。记着,忘掉它,好好活着。你能记住吗?”

拉姆斯含泪点头。

“那我们就互道永别吧。”她用明亮的目光看着理查德,用玩笑来排解他的沉痛,“怎么,在永别的时候,你连一个亲吻都吝于赐予吗?”

拉姆斯想起此前她也曾开过这个玩笑,但此时这个玩笑涂着浓重的悲戚。他擦去泪水,抱着索朗月的头,郑重地给她一个亲吻。索朗月说:“好了,我比小人鱼幸福多了,在临死前终于得到了你的爱。请把我扔到海里吧,我该去寻找我的归宿了。”

拉姆斯流着泪,只是摇头。他怎么忍心把受伤的索朗月扔到水里!海豚人们这时都聚在木筏周围,仰着头默默地看着。弗朗西斯走过来,低声说:

“雷齐阿约,按索朗月姐姐的吩咐办吧。”

拉姆斯悲痛欲绝,但他也知道,那个归宿是不可改变的。他抱起索朗月的身体,四个海人在旁边帮他。他们走到筏边,拉姆斯最后吻吻索朗月,把她轻轻放入水中。在这个过程中,索朗月一直用明亮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