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上帝的诱饵(第8/19页)
曹院长认真思索一会儿,果断地说:“行!他一定会卖这个交情的。你打电话吧,办成了我到金都(北阴市最高档的饭店)谢你,办不成我决不埋怨。”
许剑咬咬牙,让他干这类事真是难为他了。他从通讯簿中找到仝宁那张名片,拨了那个手机号。拨通了,手机内单调地重复着拨号音,但一直没人接。许剑难为情地按断手机,说:
“你看,我没说错吧,他连接都不接。”
曹院长摇摇头:“你又没给他手机号,他怎么知道是你的电话?别急,再拨一遍。”
许剑只好又拨了一遍,这次拨号音响几声后,有人接了。那人平静地说:“喂,哪位?”
许剑很惊喜,忙说:“仝哥是我,许剑。”
“我猜就是你了。知道我这个号码,又没在我手机里登记的,只有你了。小剑你有事吗?”手机里平和地说,“有事尽管说。我马上有个会。”
许剑只有豁上了,苦笑着说:“仝哥,不是你当着我们曹院长给我这个号码,我决不会开口求你办事,这件事硬是赶到这一步了。”他转述了曹院长的话,“仝哥,如果可能的话,适当照顾一下吧。”
手机里略微沉吟:“这位薛法医我知道,原来是卫生员出身。”
许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薛的水平一定相当差劲。他说:“仝哥你看着办,如果不好办决不要勉强,如果能通融就通融。”
“好吧,等我和班子里其它人通通气,再说吧。小剑,没事来找我玩。我要去开会了。”
“仝哥谢谢你了。”一时情急,他说了一句不算得体的话,“仝哥,我知道你处在那个位置有很多难处,以后决不会再麻烦你了。”
对方笑了,简单地说一声“再见”,挂了机。
曹院长一直注意地听着,从许剑的话音中猜测对方的态度。许剑挂机后苦笑着说:“院长我可是尽心了,这辈子除了给我儿子办转学,我还从没有这样尽心过。刚才仝宁说,那件事要和其它领导商量,不知道是不是推托话。反正我是尽力了。”
“多谢你啦小许,我想仝局长一定会卖这个交情,你等着吃我的请吧。”
许剑突然想起,他刚刚又说了一句很不得体的话:竟然把曹院长和自己的儿子相提并论。他忍俊不禁地笑了:“曹院长你今天把我逼得,乱方寸了,乱方寸了。刚才我说了句错话,你多担戴,我绝不是想占你便宜。”
曹院长稍稍一愣,悟出他说的“占便宜”是什么意思,笑着捶他一拳,把他送出办公室。
第二天曹院长打电话致谢,说他二舅通知他,局里已经给他重新分配工作,看样子不会再劝他提前退休了。曹院长说:
“小许我没说错吧,你和仝局长的确是铁哥儿们。你不清楚官场情形,地方上各个衙门中属公安局最有实权,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求公安局长办事,想见一面也难如登天。哪像你,一个电话就把事情办妥了。”
他再三请许剑去给仝哥补送一份厚礼,许剑坚决拒绝了。他不想用这类龌龊事去亵渎两人当年的交情,也想以此为象征,事先拒绝曹院长的“下一次”。别说没送礼,事后他甚至没有打一个电话向仝哥表示感谢。他想,实际上两人在人生之路上已经分手了,而且以后更会渐行渐远,这次只是在叉道口的一次短暂的偶遇,不必挂念它的。
回家后许剑多少有点悒悒不乐。宋晴问:你怎么啦?什么事不顺心?许剑讲了曹院长逼他向公安局长开后门的事。宋晴没当回事,笑道:
“既然办过了,就别想它了。说不定你帮曹院长办了这件大事,年终分红他会对内科照顾一点。”
职工医院里最赚钱的是烧伤科,其次是最近几年才办起的不孕不育科和美容科。这些科很受宠,而内科一直是后娘养的。内科医护的年收入只有烧伤科的三分之一。许剑本人在金钱上倒不是太执着,但他手下的医护们已经快安抚不住了。说实话,许剑这次不敢驳院长的面子,这种世俗考虑是重要原因。
宋晴问:“你说的仝局长是不是郑孟丽的丈夫?我在学校时和孟丽很熟。现在同学们对她很有意见,说她是官太太了,平素不与凡人搭话的,和同学们完全断了来往。不过我知道,其实孟丽的婚姻并不如意,心里很苦的。”
许剑平淡地说:“哪家都有难念的经。你说得对,咱对人要宽厚一点。”
吃过晚饭,宋晴领儿子去理发,许剑的心绪仍没平复,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想心事。他历来以大乙散仙自居,不对当官的趋炎附势。但今天与仝宁谈话时,那位公安局长平和中所含的威势,从他身体里榨出了深藏的自卑。原来自己并不像自认的那样豁达啊。
心绪不宁还有一个原因,比较难以启齿。他想起20几年前,仝哥同他,还有其它几位“金童”的“亲昵”。
20年前的仝宁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孩子,有才气,风度潇洒,性格开朗,为人豪爽,天生是做领袖的材料,麾下总聚有五七个金童,隔三差五聚在一块儿玩。要是出去“撮一顿”,一般都是仝宁付帐。他父亲在文革后恢复官职较早,那时已经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或公安局革委会副主任,许剑记不清了),家境比其它人殷实得多。仝宁有女人般的细心,能记住每个小兄弟的生日,常在那天带一份小礼物来,给当事人一个意外的惊喜。所以,他麾下的几个小兄弟都和他很贴心,很依恋,在少年的心目中,为他赴汤蹈火也是心甘情愿的。
不过那时许剑已经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仝哥麾下的“金童”是一茬一茬的,老的一茬逐渐散去,散去后就与仝哥基本不再来往。当双方相遇时,仝哥依然非常亲热,而那些旧日的金童们则往往有些冷淡。
还有一点也很奇怪,那就是高大威猛的仝哥的身上有一种女人味儿。他常常催小兄弟们换内衣内裤,由他帮大家洗。同伴们以少年的狡猾感觉到:他非常乐意干这事,简直把它当成一种享受,一种特权。贾小刚有次开玩笑说:
“仝哥我们不再喊你仝哥了,喊仝姐吧。”
他一笑了之。以后真的有人喊他仝姐,他也不生气。
相对学校来说,体育集训队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在这儿,男孩女孩之间交往的欲望更强烈一些,更早熟一些。也许是因为异性之间身体接触较多,或者是因为经常汗流如雨,而据说汗里含有刺激异性的激素。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反正有好几对在这儿谈上恋爱了。有几个女孩紧紧瞄上了仝哥,都是些娇嗲漂亮的女孩。但仝哥对她们的进攻非常冷淡。不是作秀,而是真正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