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回到过去 第十二章(第9/10页)

可是我不敢如此奢望。是的,或许有贪婪的因素存在。要是这样的话,与其说我是出于对钱的热爱,倒不如说是出于兴奋,无论何时,我都可以打败通场战无不胜的赌场。

我现在想:要是阿尔像研究谁赢了所有的棒球比赛、橄榄球比赛和赛马一样彻底研究了股市……

但是他没有研究。

我现在想:要是弗雷迪·昆兰没有说过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会成发展为不寻常的事物……

但是他说了。

我回到格林维尔大道。

我告诉自己,我看见站在诚信金融(“信任是我们的口号”)门口的所有这些戴着草帽的顾客都在赌世界职业棒球锦标赛,有些人会下大赌注。我告诉自己,我也会成为众人中的一位,乔治·安伯森先生——要是有人问起的话,我会说自己住在达拉斯的布莱克韦尔街,一处由车库改建的复式住宅——的一个中等赌注不会吸引太多注意。见鬼去吧,我告诉自己,诚信金融的老板很可能不知道爱德华多·古铁雷斯先生跟亚当有什么区别。或者跟诺亚的儿子含姆有什么区别。

噢,我告诉了自己很多事。它们最终归结为两点:这么做非常安全;尽管我现在的钱还够花,但渴望得到更多钱,这么做相当合理。愚蠢!但是愚蠢是我们回顾过去时清楚看到的两样东西之一。另一样就是错失良机。

18

9月28日,距离锦标赛开赛一个星期,我走进诚信金融——经过一番踌躇——押了六百美元赌匹兹堡海盗队七比零打败扬基队。我接受二比一的赔率。考虑到扬基队多么受人追捧,这么赌简直不可容忍。那一天,当比尔·马泽洛斯基[106]在第九局中击出一计惊世骇俗的全垒打,搞定了那群欺凌弱小的家伙之后,我把车开回达拉斯的格林维尔大道。我想,如果诚信金融背弃承诺,我会掉转头直接开回约迪……或许这只是我现在给自己的说法。我不太确定。

我确实知道的是,诚信金融门口,下赌注的人排着队等待收款,我也站了进去。这群人那架势,俨然马丁·路德·金的梦想已经实现:百分之五十的黑人,百分之五十的白人,百分之百都很高兴。很多人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些五元、或者一两张二十元的钞票,不过我看见几个人数着百元大钞。持枪匪徒要是选择这一天抢劫诚信金融肯定会大有斩获,真的。

金融家是个矮壮结实的家伙,戴着绿色眼罩。

他问了我标准的第一个问题(“你是条子吗?如果你是的话,你得把身份证拿给我看看”,)我说不是,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把驾驶证给他看看。

驾驶证很新,是一周前用挂号信寄来的;最后我又加上一张得克萨斯州身份证明才拿到了钱。我小心地用大拇指盖住我在约迪的住址。

他付给我一千二百元。我把钱装进口袋,迅速走向我的车。我回到77号公路,车轮每转一圈,达拉斯就被在身后抛得越远,而约迪愈来愈近,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是个笨蛋。

19

时间得再次向前跳跃(故事也包含兔子洞,要是你停下来细想的话),但首先我得详细叙述一下1960年的另一件事情。

沃斯堡。1960年11月16日。肯尼迪已当选总统一个多星期。巴林杰街和西七街拐角处。天气寒冷阴沉。汽车喷着白烟。KLIF电台(“全部流行音乐,全天连续播放”)上的气象员预报说,午夜时小雨会转成雨夹雪,请所有的驾驶员在公路上小心驾驶。

我穿着生牛皮牧场外套,毡帽包裹着耳朵。

我坐在得克萨斯州养牛协会前的长凳上,朝西七街看着。我到那里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我以为那个年轻人不会跟他母亲聊这么久;根据阿尔坦普尔顿的笔记,她的三个儿子翅膀一长硬,就都离开了她。我希望见到的是,她能跟儿子一起从公寓楼里出来。她最近才回到这个地方,之前在韦科待了七个月,给家庭主妇们作伴讨生计。

我的耐心终于有了回报。罗塔里公寓的门开了,一位身材瘦削、长得极像奥斯瓦尔德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拉着门,等穿着格子呢短大衣、斑驳的白色护士鞋的女人出来。女人只有他的肩膀高,但长得很结实。泛灰的头发从布满皱纹的脸旁边梳到后面。她戴着红色头巾。色调和谐的口红勾勒出一张小嘴,看起来不满而好斗——这个女人认为整个世界都在跟她作对,而且有很多的证据证明这一点。李·奥斯瓦尔德的大哥快步走到混凝土通道上。女人匆匆地跟在他身后,手拽着他的衣背。他把身子转向站在人行道上的她。

他们看上去在争吵,但主要是女人在说。女人对着他的脸挥舞手指。我不可能知道她在责备什么;我很谨慎,离得有一个半街区远。然后,儿子开始朝西七街和萨米特大街的拐角走,跟我预料的一样。他是坐公交车来的,那里正是最近的公交车站所在地。

女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犹豫不决。快点,妈妈,我想。你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离开,对吧?

他只走了半个街区远。为了逃脱那左右挥舞的手指,李不得不远去苏联。

她追上儿子,当他们走近拐角时,她抬高嗓门。

我清楚地听到她喊:“站住,罗伯特!别走那么快,我还没说完!”

他扭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她在公交车站追上儿子,用力拉住他的袖子,直到他看着她。

她的手指又开始左右挥舞。我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词:你答应过我,还有给了你一切以及——我估计是——你没资格评判我。我看不到奥斯瓦尔德的脸,他背对着我,但他耷拉的肩膀透露的已经够多了。我怀疑这是不是妈妈第一次在街上追着他,嘴里喋喋不休,丝毫不顾周围人的存在。

她把一只手摊在胸前,做出永恒的母亲的手势,意思是说,看着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孩子。

奥斯瓦尔德把手伸进背后的口袋,掏出钱包,给了她一张钞票。她看都没看一眼,就把钱塞进钱包,转身朝罗塔里公寓走去。然后,她又想起什么,再次转过身。我听得很清楚。他们之间现在有十五到二十码的距离,她提高嗓门,那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指甲在石质黑板上划过。

“你要是又有李的消息,打电话给我,听见了吗?我还有跟人合用的电话线,在找到更好的工作之前,我只负担得起这个。那个姓赛克斯的女人整天霸着电话。我跟她说了,告诉了她我真实的想法,‘赛克斯太太,’我说——”

一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他夸张地把一根手指塞进耳朵,咧着嘴笑。无论妈妈有没有看见,都没有理会。她当然也没有留意他儿子尴尬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