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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窦占龙看戏(第8/11页)

只见鼓老手中两根罗汉竹的鼓键子往下一落,随着一阵紧锣密鼓,这叫“打通儿”,随着锣鼓点止住,台上先演了一出帽儿戏《天官赐福》,福德星君邀众福神下界,颁赐福禄,张仙送子,财神赠金。这出戏场面热闹、扮相喜庆,句句唱词离不开吉祥话,最主要的是人多,生旦净丑什么扮相的都有,最好的盔头、蟒全亮出来,这叫“亮家底”,一是为了卖弄卖弄戏

班子的实力,再一个,上来先把戏箱全折腾开,往后随着唱随着往收拾,散戏的时候就省事了。

台上紧着忙活,朱二面子也没闲着,他之前跟白脸狼在宝乐打过照面,前台不敢去,压低了帽檐,眨巳着一只眼在山生各处转悠,逢人便间:“您怎么不去看戏呢?”见有些仆役,厨子、老妈子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朱二面子便连拉拽:“我们可是京西头一路的戏班子,十年八年您也不见得赶上一次啊,如今送上门来了,您还笋什么呢?赶紧去看几眼,看完了再接着忙活,什么也不耽误!”他要开三寸不烂之否,说得人们心头长草,那些干活的全来暖棚中看戏了,前排的板凳座无虚席,后头也挤满了人。

帽儿戏过后,接的是几段折子戏,无非是《龙凤呈祥》《富贵长春》之类的吉庆戏码,再给安排几出靠戏、猴戏、箭衣戏看个热闹,场子热乎了,看戏的也来了兴头,飞来凤这才领衔登台,开演《调元乐》。讲的是三月三王母娘娘寿诞办蟠桃大会,各路神仙前来祝寿,领衔的飞来凤扮成麻姑,在绛珠河畔以灵芝酿酒献与王母。

这出戏旦角儿众多,从白花、牡丹、芍药、海棠四仙子,再到王母娘娘身边的四宫娥,还有八仙里的何仙姑,扮相一个赛一个漂亮,满台水袖飞舞、罗裙飘摆,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却都不及飞来凤出彩,尤其是给王母娘娘拜寿这一场,借助台上的砌末机关,粉妆玉砌的飞来凤"从天而降",仿若天女下凡尘,又似嫦娥离广寒,台下的一众人等,全张着嘴看入了神。

一出大戏唱罢,飞来凤手捧灵芝仙酒,带着戏子们谢场,在台上站成横排,作揖行礼,拖着戏腔齐声道贺∶"恭祝白家大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台底下彩声雷动。白脸狼一双色眼直勾勾盯着飞来凤,一年到头板着的脸,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赏!"手下应了声"是",立刻将堆得跟小山似的元宝放在红木托盘里,由四个仆人搭到台上,这是额外赏的,跟出会的钱两拿着。

飞来凤是班子里的头路角儿,不能自己上手接银子,单有跟包的杂役来接,他自己飘飘下拜施礼称谢,羞答答瞟了一眼白脸狼,低头垂袖、轻摆腰肢退场下台。按着窦占龙的吩咐,戏班子花足心思,提前排了几出大戏,飞来凤退场之后,台上接演《八仙祝寿》。山庄里的家眷宾客接茬往后看,白脸狼却坐不住了,打从今天一睁眼,脑子里就全是比花赛花比玉似玉的飞来凤,忍到此时,丹田中的一团火已经顶到了脑门子,抓上茶壶里的棒槌,嘎嘣嘎嘣狠嚼了几口,随即起身离座,吩咐下人不必跟随,背上自己那口宝刀,裹紧身上的斗篷,出了暖棚直奔后台。

白脸狼心急火燎,一个人绕到后台入口,推门就要进。班主赶忙拦着∶"大爷留步,您不看戏了?"白脸狼冲他一瞪眼∶"看什么戏?我找飞来凤!"班主赔着笑说∶"大爷大爷,您可不能进去。'白脸狼眉毛一挑∶"在老子自个儿家,我还得听你的?"班主说∶"不是不是,我怕扫了您的兴啊,怪只怪我之前没跟您说明白,飞来凤他…"班主吞吞吐吐,白脸狼听着着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飞来凤她怎么了?"

班主一跺脚∶"飞来凤他他他·…·他不是娘儿们!"白脸狼听得一愣,还以为自己耳朵上火听差了,一把揪住班主的脖领子∶"你待怎讲?"班主愁眉苦脸地又说了一遍∶"飞来凤……不是娘儿们!"白脸狼色迷心窍,让这股子火拿得五脊六兽,哪还顾得上那么多,怒道∶"滚一边儿去,你以为大爷我没见过娘儿们?是不是娘儿们我也得跟她热闹热闹!"

白脸狼不由分说,将班主推到一旁,一脚踹开屋门。进去的堂屋挺宽敞,几磴台阶通向前台,七八个戏子正在候场,见他面红耳赤背着刀闯进来皆是一惊。白脸狼不理会旁人,往左首一拐,挑开二道门帘子,径直走到最里面一间屋子跟前,推门往里一看,屋中点着几盏油灯,火苗子忽忽闪闪,靠墙摆放着两个戏箱,敞着盖,搭着几件戏袍,满鼻子的香粉味儿闻得人脑袋发晕。身形俏丽的飞来凤,正背对屋门站着,咿咿呀呀哼着小调。白脸狼心说∶"分明是个小骚狐狸,怎么可能不是娘儿们!班主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挡白爷的道儿,等腾出手来非得把他收拾了!"

他淫笑两声,反手关上门,冲上前去搂抱飞来凤,顿觉骨酥肉软、香气扑面。飞来凤不急不恼地回眸一笑,桃花脸杏花腮樱桃小嘴粉嘟嘟,带着一股子骚劲儿欲迎还拒∶"白爷您急什么啊,有劲儿留着炕上使啊,不差这一会儿啊,先容我求您一件事!"唱戏的有句话,"有戏没戏全在脸上,有神没神全在眼上",飞来凤那一双媚眼,宛如玄月,顾盼生姿,勾得白脸狼欲火中烧,呼呼喘着粗气说∶"什么求不求的,那不生分了?要钱白爷有的是钱,要人白爷现在就给你!"飞来凤往白脸狼怀里一倚,纤纤玉指抵住白脸狼的下巴须∶"我有几个关东来的亲戚,久闻白爷威名,想当面给您磕头请安,又怕惹您生气。

白脸狼温香软玉抱在怀中,对飞来凤有求必应∶"那生啥气啊?你家亲戚又不是外人,改天叫他们过来,磕了头挨个儿有赏!"飞来凤说∶"别改天了,他们已经到了,大爷您稍等!"不等白脸狼应允,飞来凤就跟条泥鳅似的,欠身从他怀中溜了出去,紧跟着棉门帘子一挑,从外间屋进来四个人,正是窦占龙、海大刀、老索伦、小钉子!

白脸狼稍稍一怔,马上认出了一对夜猫子眼的窦占龙,也认得海大刀,他一辈子杀人越货,仇家遍地,没少遭人暗算,又是草寇出身,担心遭官府缉拿,出门在外自是处处戒备,纵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敢出半点差池。可他这座山庄壕深墙高,大门一关,出不去进不来,他有宝刀防身,寿宴上一多半是杀人不眨眼的匪类,想不到还真有几个不知死的,竟敢跟着戏班子混入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