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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面,”爱因斯坦说,“后面的冷库。”
“所有人?”萨根问。
“应该是的,不过很难说,”爱因斯坦说,“大部分已经被肢解了。”
冷库里塞满了肉。
特种部队士兵目瞪口呆地望着铁钩上剥了皮的躯体。铁钩下的桶里装满内脏,加工到不同程度的肢体堆在台子上。另外一张台子上是许多脑袋,颅骨被锯开,准备取出大脑。台子旁的大桶里装着取空了的脑袋。
一块防水油布下是一小堆未经处理的尸体。雅列走过去掀起油布,底下是所有的儿童。
“天哪,”萨根说,她扭头对爱因斯坦说,“派人联系殖民地行政办公室,调取能找到的全部医疗和遗传记录,还有殖民者的照片。要靠这些东西辨认尸体。再派两个人去翻垃圾箱。”
“找什么?”爱因斯坦问。
“残渣,”萨根说,“勒雷伊人已经吃掉的人。”
雅列听见萨根下令,脑袋里嗡嗡直响。他俯身盯着那堆孩童尸体,怎么也转不开眼睛。尸堆最上面是个小女孩,精灵般的脸孔那么沉静、安详和美丽。他伸手轻轻抚摸女孩的面颊:冰凉。
不知怎的,雅列心头涌起一阵凄凉。他呕了一下,转过身去。
丹尼尔·哈维,找到冷库的是他和爱因斯坦,走过来对雅列说:“第一次。”
雅列抬起头,问:“什么?”
哈维朝尸体摆摆头:“第一次见到儿童,对吧?”
“对。”雅列说。
“我们总是这样,”哈维说,“第一次见到殖民者,是殖民者的尸体。第一次见到儿童,是儿童的尸体。第一次见到不是人类的智能生物,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正企图杀死我们,因此我们必须杀掉它,于是它也变成尸体。我等了好几个月才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殖民者,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活生生的儿童。”
雅列扭头看着尸堆,问:“这个有多大?”
“妈的,不知道,”哈维也望了过去,“估计三四岁吧,顶多五岁。知道哪一点特别有趣吗?她比你我加起来都大。她比你我加起来再翻个倍都大。朋友,这个宇宙他妈的乱套了。”
哈维溜溜达达地走开。雅列盯着小女孩又看了一分钟,用油布盖住她和其他孩子。他转身去找萨根,在殖民地的行政大楼外找到了她。
“狄拉克,”见到他走近,萨根说,“你对第一次任务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很可怕。”雅列说。
“确实,”萨根答道,又问,“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吗?为什么来这个流窜者定居点?”
雅列花了一秒钟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她用嘴说的,他跟着开口答道:“不知道。”
“因为这个定居点的领袖的母亲是殖民联盟国务卿,”萨根说,“这个白痴王八蛋想向母亲证明,殖民联盟反对非法定居的规定是侵犯民权。”
“侵犯了吗?”雅列问。
萨根望向雅列:“为什么问这个?”
“好奇而已。”雅列说。
“也许侵犯了,也许没侵犯,很难说。”萨根答道,“但不管侵没侵犯,都绝对不该选择这颗行星证明他的观点。尽管勒雷伊人在这颗行星上连一个定居点都没有,但多年前就声明了对这里的主权。我猜那个龟孙子心想既然防卫军在上次战争中大败勒雷伊人,那么勒雷伊人说不定会因为害怕报复而睁只眼闭只眼。结果,十天前,我们在行星上空的间谍卫星被敲掉了,下手的就是刚才被我们炸沉的那艘巡洋舰——间谍卫星在被敲掉前拍到了一张巡洋舰的照片。于是我们就出动了。”
“真是一塌糊涂。”雅列说。
萨根郁闷地笑了笑,说:“现在我得回该死的冷库验尸了,非得找到国务卿的儿子不可。告诉国务卿说她儿子全家被勒雷伊人剁碎做成食物,这个光荣的任务也是我的。”
“他全家?”雅列问。
“老婆,”萨根说,“一个女儿,四岁大。”
雅列想到尸堆最顶上的小女孩,猛地打个哆嗦。萨根死死地盯着他,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雅列说,“就是觉得他们死得很冤。”
“老婆和孩子确实死得冤,”萨根说,“带她们来这儿的白痴王八蛋活该。”
雅列又打个哆嗦,说:“随你怎么说。”
“我就要这么说,”萨根说,“走吧,该去辨别殖民者的身份了——或者说辨认他们的肉块。”
“唉,”雅列走出风筝号的医务室,萨拉·鲍林对他说,“你做事总这么不当心。”她伸手抚摸雅列的面颊,尽管做了纳米级的缝合,但还是留下了一道伤疤。“能看见你受伤的位置。”
“不疼了,”雅列说,“反正比我的脚腕和手指强。脚腕没骨折,但手指需要几天才能痊愈。”
“也比死掉强。”鲍林说。
“这倒是真的。”雅列承认道。
“而且还教了大家一个新招,”鲍林说,“智能血居然还能这么用。大家现在管你叫岩浆雅列了。”
“大家都知道能让智能血燃烧,”雅列说,“我在凤凰星上经常看见人们用智能血烧虫子。”
“是啊,大家都用它烧小虫,”鲍林说,“但想到也能烧大虫子就需要一定脑力了。”
“我其实什么都没想,”雅列说,“只是不想死而已。”
“不想死能让人变得这么有创造力,有意思。”鲍林说。
“能让人变得精神非常集中,这才真的有意思,”雅列说,“我想起你说我需要集中精神,看来你救了我一命。”
“很好,”鲍林说,“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
雅列忽然停下脚步。“怎么了?”鲍林问。
“你没感觉到?”雅列问。
“感觉到什么?”鲍林问。
“我觉得我特别想性交。”雅列说。
“呃,雅列,”鲍林说,“忽然在走廊里站住并不是你平时表达特别想性交的办法。”
“鲍林,狄拉克,”阿历克斯·伦琴说,“娱乐室,快来。战后庆祝活动要开始了。”
“喔!”鲍林说,“庆祝。有蛋糕和冰激凌吗?”
没有蛋糕,也没有冰激凌。只有一场群交。二排除了一个人之外全在娱乐室里,裸体程度各自不同。他们三三两两地躺在沙发和软垫上,亲吻,互相贴紧。
“这就是战后庆祝活动?”鲍林说。
“每次打完一仗,”阿历克斯·伦琴说,“我们就要举办一次。”
“为什么?”雅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