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单翼(第26/42页)

“很多岛屿都有自己的岛上警卫力量。”玛丽斯不快地说。

亚瑞克似乎很喜欢自己的说辞。“在洛曼伦岛上,他们受到的杀手训练比其他岛屿多,”他说,“多得不计其数,实际上。他的母亲在一次交战中被砍掉了用弹弓的手,连手腕一起,砍得干干净净。不久后,停战协议发布了,可是瓦尔那一家子根本不管什么停战协议,他的父亲杀了人,然后一家三口偷了只小渔船,逃离洛曼伦岛,这就是他们来南艾伦岛的原因。他母亲是个废物,一只手残废,不过他父亲倒是重新加入了岛上警卫队,不过时间不长。有天晚上,他喝太多了,不小心跟同伴吹嘘了自己的身份,这话传到岛长耳朵里,又传到洛曼伦岛上。他被绞死了,罪名是小偷和杀人犯。”

玛丽斯沉默地坐着,惊呆了。

“我知道得很清楚。”亚瑞克继续说,“因为我恩赐给那个可怜的寡妇同情,我让她到我家当管家和厨师,仁慈地不计较她是个多么粗鄙的女人,而且她只有一只手,干活很慢。我给了他们生活的地方,足够的食物,还让瓦尔和我自己的儿子一起长大。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他本应像尊重父亲一样尊重我,我是他最好的榜样,我给了他所欠缺的纪律和惩罚,不过看来这一切都浪费了——他的血统太糟。我的仁慈和善良在他俩身上简直就是浪费,而你对他做的一切也是浪费。他的母亲是个懒惰成性的女人,总是发牢骚,抱怨自己身体不好,从来没有按时完成过工作,还总想得到按时完工的报酬。瓦尔曾经假扮自己是个带刀斗士,到处杀人,甚至还想要引诱我的儿子加入到他那该死的游戏中,幸好我及时阻止了他。他真是一个可怕的罪恶源头。他们俩都改不了小偷小摸的习惯,你知道的,我说的是他和他的母亲。我家里总是会丢东西,我不得不把自己的铁币锁好,钥匙带在身上。有一次我甚至抓住他在碰我的飞翼!大半夜的,他以为我睡着了。”

“给了他机会去公平地赢得飞翼,而他又做了什么?他对可怜的艾瑞犯了罪,并且手段高得足够杀了她!瓦尔是个没有人性,没有道德的家伙,当他年纪还小的时候,我没有把这些东西揍到他身体里,而现在……”

玛丽斯站起身,突然想到了瓦尔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你打过他?”

“嗯?”亚瑞克惊讶地仰头看她,“我当然打过他,只有打他才能让他长点记性。当他还小的时候,我用一根黑木手杖打,当他长大了,我用鞭子抽他。我对自己的儿子也是这样。”

“跟你儿子一样?那其他事情他也跟你儿子一样么?瓦尔和他的母亲跟你们同桌吃饭?”

亚瑞克站起身来,他狭长的脸因为害怕而扭曲。即使是站着,他也是个小个子,不得不抬头看玛丽斯。“当然不可能,”他猛然道,“他们是群什么人?被帮助的,被雇佣的岛民,奴隶怎么能跟主子同桌吃饭?我给了他们生活的机会——你凭什么暗示我让他们挨饿?”

“你只给了他们残汤剩羹,”玛丽斯极度愤怒地说,“残汤剩羹和废物渣滓,你不会吃的垃圾!”

“当你还是个岛民小鬼,为自己的晚餐翻着垃圾堆的时候,我就是个有钱的飞行者了,你没资格告诉我怎么喂饱我家里养的东西。”

玛丽斯逼近他,阴森道:“你让他和你的儿子一起长大,是么?当你训练你儿子飞行的时候,你说了什么,而当瓦尔想要试飞一下你的飞翼时,你又说了什么?”

亚瑞克嗤之以鼻地冷笑。“我用鞭子把这念头从他脑子里抽了出去,”他说,“这是在你和你那该死的学院诞生之前,而你呢?你重新把这该死的念头又放进岛民肮脏的脑子里了。”

她猛地推倒他。

玛丽斯从来没有在愤怒的时候对任何人动过手,不过现在,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双手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他置于死地,亚瑞克惊愕地踉跄后退,冷笑声在他的喉咙里哽住了。玛丽斯又推了他一次,将他用力推翻在地,她站在他面前,盯着他惊愕、不敢置信的眼睛。“站起来。”她说,“站起来,滚出去。你这个卑劣污秽的小男人,如果我有权力的话,我会撕下你背后的飞翼。你玷污了天空。”

亚瑞克站起身,踉跄地冲向大门,站在门外,他才重新找回了胆量。“血统说明一切!”他叫着,目光穿过门口盯着玛丽斯。“我就知道,我就告诉过他们,岛民就是岛民,你那该死的学院迟早有一天会关闭。我们早就该收回你的飞翼,不过我们很快就会!你等着瞧!”

玛丽斯全身颤抖,她猛地甩上门。

突然间,一个恐怖的怀疑涌上心头,她不假思索地再次拉开门,跑出去追他。亚瑞克看到她出来,吓得赶紧跑开,不过很快,玛丽斯追上了他,并将他击倒在地。几个惊讶的飞行者看到这一切,不过没人站出来帮忙。

亚瑞克在她面前畏缩着,“你疯了!”他突然吼道,“离我远点!”

“瓦尔的父亲在哪里被处决的?”玛丽斯质问道。

亚瑞克双脚颤抖,几乎无法站起来。

“在洛曼伦岛,还是南艾伦?”

“在艾伦岛,那是当然的。将他航运回去是没有意义的。”他说,移动脚步想要离开她。“我们的绳子一样够结实。”

“可是他的罪行是在洛曼伦岛犯的,所以洛曼伦岛上的岛长必须下令处决他。”玛丽斯说,“这个命令怎么传到你的岛长那里?是你飞去传达的,是不是?来回的消息都是你送达的!”

亚瑞克盯着她,突然间,他猛地开跑,玛丽斯这一次没有再追他。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承认了她猜想的一切。

是夜,凛冽的海风带来了冰冷的气息,不过玛丽斯走得很慢,并不急于离开孤独的海滨路与瓦尔见面。她想要跟瓦尔谈一谈——她觉得必须跟他谈——可是她并不确定自己要说什么。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能够理解他,对他的同情让她困扰。

她对亚瑞克非常愤怒,并且在情绪的控制下,向他发泄。而现在,她冷静下来想到,这是毫无道理的。她没有权力这样做,哪怕瓦尔也没有。飞行者无需对自己传递的消息负责——这是风港居民的共识,以及许多传说的素材。玛丽斯自己从未传递过直接导致某人死亡的口信,但是她曾经传递过一个消息,让一个被指控偷窃的女人遭到监禁——而那个女人是否会像怨恨判决她的岛长那样怨恨玛丽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