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7/11页)
赵临冬本来就不善言辞,在谢晓丹自信又自如的气场下越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过来见个人,想看看他对我们的项目,会不会有兴趣。”
谢晓丹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猜不到赵临冬这个下午有多沮丧,面对自己有多紧张,只当他是书呆子:“哦。你最近怎么样,忙吗?”
“挺忙。不过,最近进展还挺快!”赵临冬勉强打起点精神,“上次咱们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的我们那个程序软件已经开发完了,现在就是市场推广,越多的用户用,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谢晓丹伸手看看手机,担心有工作短信没听见。赵临冬虽然嘴笨,人并不呆,他敏感地意识到晓丹对他说的这些其实都不感兴趣。于是,饭局又陷入了沉默。
“对了,范鹏华也在所里加班呢,要不要叫他一起来啊!”谢晓丹突然想到。
赵临冬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好在晓丹善解人意,看他不表态,也就把话题岔开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付了一个小时,于谢晓丹而言,这不过是一餐饭,赵临冬却吃出了绝望和伤感。他明白,自己和面前的女孩越来越远了,比半年前见面时更加遥远。纵然她的笑容越发自信,人也越发明媚,这一切,却都不是因为他,也永远不可能是因为他。两人在地铁站台道了别,踏上了方向相反的列车。
谢晓丹时而沮丧、时而兴奋,却始终满怀憧憬地急速奔跑,把大学里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为了离公司近点不迟到,她咬牙在团结湖公园附近租了套小两居的老房子,3000块一个月,工资一小半就这样没了。晓丹琢磨得找个人合租,降低成本,第一个就想到了田蓉。
听范鹏华说,田蓉终于找到了新工作,一个保险公司北京分公司的市场部助理。工资也就是谢晓丹的一半,工作环境就更没的比。好在田蓉家经济条件还凑合,父母依旧像上大学时那样,每隔三五个月打来几千块贴补生活。保险公司在麦子店,将将能擦CBD的边儿,谢晓丹觉得机会绝佳,抱着志在必得的信念,拨通了好几个月没联系的田蓉的电话。
大学毕业的时候,田蓉依旧没找到工作,她回老家待了两三个月,想想还是得回北京坚持,不仅仅是因为范鹏华,更多的是不甘心。回到北京,住处是个问题,因为尚不确定工作会找到哪里,只得先搬进范鹏华和人合租的两居室里对付。同居生活,范鹏华觉得没什么不好,观念传统的田蓉却始终耿耿于怀,父母那里就更不可能交代。每次家里打电话,田蓉都得在卧室里蒙好被子再接听,生怕客厅看球的男生们突然一声呼喊,穿了帮!不仅如此,毕竟是和别的男生同居,穿衣起居都诸多不便。十月底,田蓉终于找到了工作,她琢磨是时候搬出去了,可惜看了几处房子,要不就是距离太远,要不就是租金太高,正发愁时,就接到了谢晓丹邀请合租的电话。田蓉了解谢晓丹向来不缺东北女孩那无所忌惮的豪爽之气,却也为她如此淡定坦然的心理素质啧叹不已。田蓉老实,不知该如何应对,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自己眼下的处境,也正好急需找人分担房租,团结湖的位置和租金,都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内。再者说,与其找个不摸根基的人合租,哪有和谢晓丹合租来得踏实。毕竟朝夕相处了四年,性格习惯彼此都再熟悉不过。要不是临毕业找工作那档子事儿有点伤人,两人也曾亲密无间。田蓉别扭了几天,终于只能放下心里的委屈,向现实低下了头。
两个女孩从校园走进了社会,开始了真正的人生历险。谢晓丹对自己的工作非常重视,无论何时何地,公司的电话一来,她整个人的状态都立刻紧张起来。在国贸上班的女人说话似乎都一个腔调:发音圆润,顿挫有力,夹着英文,有时故意平翘舌不分。入职一年的谢晓丹已经很享受这样的状态,生活中叫她中文名字的人越来越少,无论喜欢与否,Amy这个名字已成了她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Amy每天忙忙碌碌,工作做得风生水起,深得老板信任。慢慢地,她的形容词里不仅有“漂亮、年轻”,也多了诸如“泼辣、干练”。三十岁的Samantha吴是谢晓丹在现实生活中的偶像,她那头深紫色的俏皮短发,被钻石耳钉映衬得炯炯有神的双眼,浑身上下武装到骨头里的奢侈品气质,永远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状态,都让谢晓丹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晓丹眼里,Samantha大概是食草动物,每天中午都只吃没有一点荤腥的沙拉,有时忙起来,连那盆草也省了。她一杯一杯地喝咖啡,积极又规律地健身,整个人身上没有一点脂肪,更别提胸和屁股,可在谢晓丹眼中,这就是时尚的最高境界。她佩服她的成熟稳重,自信幽默,说话办事滴水不漏,人谈不上多漂亮却永远魅力四射;她更羡慕她有着多金的老公,优渥的物质条件,稳定的家庭生活。
晚上,谢晓丹加班,田蓉来国贸找她吃饭,两人在B1的一茶一坐,合叫了一份沙茶牛肉饭,外加一块焦糖布丁。平时只要有朋友约吃饭,晓丹都喜欢安排到国贸来,喜欢听他们亦真亦假的感慨:哇,你上班的地方好高大上啊!然后自己俨然局中人一样微笑着摇摇头:哎,都是看着光鲜。可惜这出戏,面对田蓉时有点施展不开,毕竟和国贸的初见,是同她一起。
谢晓丹穿着件方领的黑色中袖裹身裙,戴着条银色Tiffany项链,那是用去年全年的年终奖添置的,她现在越来越深谙穿衣之道,衣服可以有几件街头货,首饰决不能掉以轻心。相形之下,桌对面的田蓉品位似乎没什么进展:淡粉色蕾丝边短袖衬衣,一条白色A字裙,水红色的夹趾凉鞋上又是水晶,又是毛。谢晓丹挑挑眉毛,心想这也就是仗着年轻,再过几年还这么打扮,就会活成笑话。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田蓉最近挺不顺,前阵子和范鹏华闹分手,这两天工作也丢了,她不能再打击她。
自始至终,无论谢晓丹怎样追问,闷嘴葫芦田蓉趴在自己卧室哭了三天,到底也没告诉她为什么分手。谢晓丹想去问范鹏华,在所里老远看见他,还没打招呼,男生便转身避开。工作场合,谁敢造次。谢晓丹实在猜不出他俩会有什么阶级矛盾,本以为就是闹闹别扭,没想到还真分了,分得之彻底,范鹏华仿佛连谢晓丹一起都丢出了朋友圈,所里见面有事说事,没事装不认识,距离刻意地疏远。
谢晓丹想起Samantha今天跟她说的话,正好找个话题分分田蓉的神:“跟你说啊,我们那个经理很快要提总监了,太牛了,估计会是所里中后台部门里最年轻的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