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5页)
这一问,比方才的还要命。陈德海哪敢答这话。且不说太子年岁还小,皇上如今不过二十又七,许贵人、应嫔、赵妃接连有孕,后宫一波一波的选秀,谁知道后来会是什么样。皇上御极五载,在朝中根基已稳,又是龙虎之年,根本不必用立太子来安稳朝纲,皇上这么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论如何,他这话轻易答不得。他战战兢兢地跪着,不敢回话。
幸而,皇上似乎也没有要他回话的意思。
李玄胤下了御阶,半扇小窗开着,他伸手,烤着殿内的炭炉,眼神漠然地眺向窗外。
陈德海悄悄抬眼,觑向皇上的脸色,旁人不知,可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怎会不知皇上对大皇子的介怀。
出了那样的事儿,任哪个父亲都不会真正亲近这个儿子。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是以,皇上还是让皇后养着大皇子,给他嫡长子的尊荣。
老祖宗的规矩,这嫡长子九成是太子,可这后面的事儿太难以预料了,赵妃、应嫔、许贵人,还有正得圣宠的泠贵嫔,日后入宫的新妃……变数太大,谁都难以预料。
但……大皇子的母亲不是别人,依着皇后娘娘的手段,想来,只要皇后娘娘无虞,大皇子就不会出事。
他只是御前伺候的奴才,这些都不该是他操心的。皇上正值盛年,他伺候好皇上,便稳保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
关雎宫
因赵妃突然晕倒,寿宴草草散去,顺宁剪的小人画并没能送给父皇。小小的顺宁很是不开心,她跳下软榻,哒哒哒地跑去外殿,“温阿娘带熙儿去找父皇吧,子时还没过,熙儿要把这剪纸小人送给父皇做寿礼。”
温修容冷不丁被小小的手拽了拽衣袖,回神,敛了眼色,温柔地抚了抚顺宁的发顶,“今日皇上寿礼,皇上累了一日,料想此时已经歇下了。熙儿若执意去,会扰了皇上安寝。”
顺宁失落地低下眼,“熙儿不喜欢别人打扰熙儿睡觉,想必父皇也不会喜欢。”她摸了摸小人活灵活现的眼睛,“那温阿娘明日陪熙儿去找父皇,好不好?”
温修容温和地应下声,招来乳母,服侍小公主回寝殿休息。
“熙儿要睡觉了,温阿娘也早点睡。”
温修容抱了抱她,轻点下头。待乳母将顺宁公主带走,温修容脸上的笑意也慢慢淡去了。
“主子,皇上今夜歇在了乾坤宫。”柳禾从外面打探到消息,回殿内禀道。
温修容不紧不慢地提壶煮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赵妃可请太医了?”
柳禾摇头,“并未。”
那壶茶水透过筛漏,汩汩水流徐徐入了茶碗,是上好的雪山银针,清香扑鼻。
温修容浅浅抿了一口,碾磨着这两个字,“并未……”
随之一笑,“赵妃娘娘有孕后,倒是沉得住气了。便先让她高兴几日,毕竟这孩子难得,本宫也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呢。”
……
寿宴过后,广岳频频传来战报,御案上奏折不断,为忙政务,李玄胤几乎没再踏进后宫。这些日子只看过有着子嗣的嫔妃,启祥宫的赵妃,关雎宫的温修容,秋水榭的许婉仪。
李玄胤甚喜许婉仪的两个孩子,小公主不足月,便赐了封号怀安,“心期极乐三千界,世事怀安二十年。”许婉仪脸上笑意止不住,“待安儿晓事,必会开心皇上赐的封号。”
从秋水榭出来,行过小半个时辰,陈德海悄悄觑了眼銮舆,这些日子军务紧急,皇上不眠不休与大臣议政,甚少有好脸色。也就见到小皇子公主才会露出三分笑意,可这笑倒底不真切。
这时候,也就只有泠贵嫔能哄得皇上开怀。陈德海心底盘算,躬身上前,正欲说什么,便见那垂帘掀开。
李玄胤捻着扳,瞥了眼前头飞檐的琉璃砖瓦,漫不经心地问,“这些日子,泠贵嫔可来过乾坤宫?”
这些日子,皇上夙兴夜寐,忙于朝政,不是没有蠢蠢欲动的嫔妃端着羹汤来乾坤宫,可泠贵嫔,却是从未来过的。
陈德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脖颈倏地泛出凉意,他觑见皇上冷得掉冰渣的脸,身子一抖,讪笑,“回皇上,泠贵嫔……”
他受着皇上越来越沉的脸色,后背冷汗涔涔冒出,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李玄胤冷哼一声,“去金禧阁,朕倒要看看她又在闹什么!”
……
金禧阁
李玄胤进来时,那女子只穿着寝衣,正坐在案后剪窗花。她这些日子倒是听话,字也写得愈发顺眼,只是这规矩……他都过了屏风了,那人却是一眼都没抬。李玄胤眉心一跳,扶额难言,罢了,左右也只是私下在他这不像样。
他漫不经心地走近,落下座,掠了眼案上剪好的窗花,眉宇微拧,这窗花剪得实在一言难尽。歪歪扭扭,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李玄胤掀起眼皮子睇了眼对面坐着的女子,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沉声提醒道,“见着朕,一句话都不说?”
那人这才有所动作,揉了揉发疼的前额,颇为幽怨地嗔他一眼,“皇上来就来嘛,等嫔妾剪完这个,就跟皇上说话。”
边说,她好似怕他生气似的,柔软的小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李玄胤一僵,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一把拍掉这女子胆大包天的手,斥她,“不像话!”
陈德海正要端了茶水进来,一眼就看到这一幕,吓得手抖了下,这泠贵嫔敢摸龙头,还真是不怕死啊!
内殿里,婉芙手顿了下,轻哼一声,便低头继续剪手中的红纸。
昏黄的宫灯遮掩在她的侧脸,留下了一层柔和的光。
李玄胤随意捡起她案上写好的字翻看,本来是要夸她,结果越看这字眉心拧得越紧,越发头疼,写得乱七八糟,三岁小孩都比她像样。
他翻过两页,又瞧了那人一眼,“朕吩咐陈德海清点了那日的寿礼。”
微顿了下,见那人没甚反应,他撂了手中狗爬出的破烂儿,拨了拨扳指,凉凉道:“后宫嫔妃争抢着到朕跟前献殷勤,倒是你,朕赏赐了你那么多,怎么不见你送朕什么?”
婉芙终于剪好了最后一张纸,她拿给李玄胤去瞧,毫不心虚地道:“皇上坐拥天下,说是送,还不都是皇上的。嫔妾身无一物,最为贵重的,就是嫔妾自己。嫔妾都把自己给了皇上,皇上还不高兴吗?”
李玄胤接过窗花,闻言斜睨她一眼,将窗花直接重重贴到了婉芙的脑门上,“巧言令色!”
婉芙吃痛地揉揉额头,不满地嘀咕,“皇上下手没轻没重,嫔妾都要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