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九章 漱金宴(第4/8页)
常青最初看到金雀钗时,便对她的真实身份有所怀疑。待他发现雀娘子竟已在临安城中布下了这么多的金雀钗,并能与之共鸣时,便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更奇妙之事还在发生:从头顶的巨月当中,竟然轻飘飘地飞落下来一队身着羽衣的仙子,头顶生着兔耳,手中捧着剔透的水晶杯,也献到了席上。
雀娘子头上的金雀钗,便是用漱金雀所吐之金制成的。
那杯中沉浮着一朵重瓣的桃花。点点黄金,细如飞萤,正绕着花朵盘旋不定。
《太平广记》中有记载,这种鸟形如雀,毛羽柔密,色为明黄,常翱翔于南海。如以珍珠和龟脑喂养,可吐金屑如粟。
“这是我天香楼的桃花酒。世上绝无仅有,最后的一瓮了。”那女声轻轻地道,接着又飞扬了起来:“如此,便请真龙殿下开席吧!”
漱金雀。
七
三
李似道目瞪口呆。
“为什么身为漱金雀的你,也这么蠢?”
他之前对赵瑗是真龙的说法,只是将信将疑,却没想到在中秋宴上,对方却显示出了这等神通。
“白泽”也注视着那团火,它在他的眼中跳动着。
连月中的仙子都能叫他请动了,自己先前的刺杀计划还能奏效吗?
“这是,世上最笨的那只凶兽的金焰。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她竟然献祭了她的心。”
他不由得退缩起来。
“白泽大人。”她认出了这人,艰难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火焰?”
但他的那位夫人并不这样想。她坐在他身边,一个人填满了三个人的位置,朝他使了无数的眼色。连她头顶的金雀钗在月光下映着赤红的光,似乎也在瞪视着他。
雀娘子终于一点点看清了这人的脸,看清他一脸严肃,前额正有鲜红的眼纹浮现出来。
“去啊?”她催促道,将水晶杯端起来递给他。
“值得吗?”这人问道。
李似道哆嗦着躲开了。
她一声不吭,只觉得泪水一点点地盈满了眼眶。
“废物!临阵退缩,还不如我一个妇人心狠,如何能成大事?”
就跟十几年前那个少年,将冻僵的小雀放在自己胸口,让它一点点地活了过来一样。
她恨恨地道,面上保持着微笑,喉咙里却在咆哮:“我告诉你,今晚我跟赵瑗两人,必定有一个要死在此处,你自己选!”
火光洒在她的脸上,她慢慢觉得自己重新又活了过来,温暖过来。有人将她抱了起来,靠在自己胸前。
到了这个份儿上,李似道终于接过了杯子。
伴随着这句话,雀娘子的眼前亮起了一团金色的火焰。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只能静静地躺着,看着它。
此时酒令已经行过了几巡,有好诗的官员,连续做了好几首咏月诗,都叫赵瑗赏了。李似道捧着酒杯,便起身朝四面亭中坐着的赵瑗走去,自告奋勇说要做一首词以献郡王。
“你这又是何苦?”
他做官做的糟糕,词却做得相当漂亮,在朝堂之上也是相当有名。众人颇为期待,无数双眼睛都注视着他,见他持了杯中酒,先是敬过了天地和官家,接着转身准备要敬赵瑗。
就在此刻,有人悠悠地叹了口气。
他腰间的金鱼袋却忽然掉落,李似道赶紧弯腰去捡。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其中却蕴含着杀机。
她喃喃自语,一面徒劳无功的抓挠着,指甲在楼板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他今日所佩戴的金鱼袋是特质的,藏着小小的机簧,能发射细如牛毛的针。就算赵瑗有所知觉,也只会觉得被蚊虫叮咬了一下。
“好冷……阿瑗……”
如果普安郡王今晚回王府之后忽然发作急症,暴病身亡,也不会有人能怀疑到他李似道的身上。
紧跟着,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一头栽倒,连同她一头黑发,都在颤抖着,从根部一点点地变为雪白。
之前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要赵瑗的性命,结果都让赵瑗侥幸脱身。
砰的一声,是她手中的金雀钗滑落在地。
这次,不会再有例外了
与此同时,在临安城的另一端,隐蔽的阁楼上,雀娘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他的脑海,李似道便觉得自己的肚腹犹如火烧一般地痛起来。他想要大喊,却发现连手指尖都动弹不得,只能维持着弯腰的姿势。
她跟丈夫的谋划,一字不落地叫那金雀给听了去。
“贪官!休想动阿瑗!”
珍珠垂下来,正好落在她的眉心。
从四面亭的顶上翻下来一名瘦小的年轻女子,满头的白发,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金雀钗。
这光芒吸引了李似道身旁的妇人,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伸手取了金雀钗,插到了头上。
“雀娘子?”赵瑗惊讶地问:“你……如今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连同它衔着的珍珠,也散发出奇异的光芒来。
雀娘子咬紧牙关,只是不说。她手中的金雀钗阵阵颤动,散发出一波一波的光芒。
那只斜插着的金雀钗,忽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那光芒下,不仅是李似道,除了赵瑗,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无法动弹了。
当年她挣的是自己的命,眼下有性命危险的,却是他。她能拿自己冒险,又怎么能将他置于险地?
“自然是为了替你探听情报了,你以为跟全城的金雀钗共鸣,是件不需要消耗精力的事情么。连她交给你,让我做菜的黄金,都是她费尽最后的一丝心力吐出来的。”
不,眼下和当年不同!
之前报菜谱的娇媚女声再度响了起来:“各位,我劝你们还是别再挣扎的好。刚才你们吃下肚里的黄金,全都在这位雀娘子的掌控之中,一不小心可是会穿肠破肚的!”
不如……先退回去,再做打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瑗似是不敢相信,朝雀娘子问道。
一阵阵的寒意涌了上来,恍惚间,她又成了当年被罗网捕捉的飞鸟,拼命地扑扇着翅膀,想要逃出去,却只能在风雪之中一点点冻僵。
“这人要杀你,阿瑗。”雀娘子低低地道:“你不是一直在搜集他贪赃枉法的证据,想要将他绳之以法么,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了。”
雀娘子全神贯注,想要将他们所说听个仔细。可这一次,她俯身在金雀钗上的时间太久了些,只觉得两耳轰鸣,旁边的灯花瞧在眼里,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血口喷人!”李似道挣扎着:“有何证据?”
李似道俯在妇人耳边,悄声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