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宿敌最近总对我笑怎么办(第5/7页)
“逝者不可追,落花如何明?你这个害死我母亲的元凶,说得倒是轻巧。”刘义符双目通红,厉声控诉。
萧子律迎着月光而立,青衫如竹,风骨凛然。既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并不认为自己是害死张氏的罪魁祸首。但考虑到对方正在气头上,怕是听不进大道理,也不做过多解释,只道:“义符兄先退回来,你我兄弟二人好好说话。”
“我跟你不是兄弟!”刘义符摇着头,双唇颤抖,听到这两个字,内心又受了一次触动,心思百转千回,理不出个头绪。他发现,纵然自己早就决定要为母亲报仇,可真到了面对仇人的这一刻,却还是下不了手。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不应该这样做,另一个声音又说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刘义符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中,饱受心火煎熬。
而萧子律也在这时,尝试着继续上前,慢慢靠近他,把他从危险的边缘拉回来。
不料,他刚向前伸出手杖,刘义符便自袖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喝道:“别过来。”
萧子律只得停下,不敢妄动,并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利刃在前,想到自己机关算尽,甚至当掉了母亲仅存的遗物,才换到的情报。当从那人口中得知,那日前去探查的御史有些奇怪,看起来行动不便,像是上了年纪,可是身子骨又挺得笔直,全无年老力衰之态的时候,他当即就明白了,说的是萧子律。彼时的心情,又是何等五味杂陈。
多年以来,他一直把萧子律当作自己的亲手足,可萧子律却在他背后捅刀子。
刘义符越想越气,挥舞匕首便向萧子律刺去,咬牙切齿道:“好,今日我不赴死,便定要报仇,容不得你活。”
萧子律随即躲闪,蹙眉道:“义符兄,你冷静一些。”
刘义符无暇说话,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在诉说着“老子没法冷静”。
萧子律只得抬起手杖来,当作长枪,去抵挡他手上的兵刃。
正在这时,前来找萧子律理论的长生也上了石头山,远远地看到有两个身影在比比画画,不知在行什么猥琐勾当,决定偷偷上前看个清楚。没想到她正忙着猫腰捯着小碎步迂回,猛然看到了被月光晃得锃亮的正在飞舞的匕首,大惊之下,也顾不上隐蔽了,大喊一声:“住手!”飞快地跑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萧子律一条腿活动不便,手杖又拿去应敌了,招架得本就吃力,再被她的声音一分散注意力,躲闪不及,被刘义符一下刺中了腹部,闷哼一声,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浸透了层层衣衫。
长生跑过来之际,被触目所及的一片赤红又吓一跳,看清对面行凶的不是别人,正是刘义符,更加不明所以。一时信息量太大,她的脑袋已经处理不过来了,陷入一片混乱。
混乱归混乱,身体却明白该干什么。她第一时间扶住萧子律,让他靠着一棵老树坐下,一手按在他的伤口处,紧紧压住,问道:“伤得重吗,深不深?”
萧子律忍着疼痛,摇了摇头,道:“不碍事。”抬手示意她先管管刘义符,别让他再一冲动,做出什么更激进的事。
刘义符看着他殷红的血迹和突然冒出来的长生,也有点发懵。
长生抬眸,一脸不解地问:“义符哥哥,你为何要刺伤子律啊?”
俩人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一起从泥台县回来之后,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瞬间就剑拔弩张了?她不懂,最想捅萧子律一刀的人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她都没动手呢……
“你问他!”刘义符恨恨地抬起手中的匕首,指向萧子律。
萧子律叹了口气,简洁明了地向她解释道:“义符知道了是我告发的国舅。”
他的声音都因为疼痛而发颤。
长生瞪大眼睛,也是半晌无言,但很快又皱起眉头,对刘义符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成为你要杀他的理由啊。他当年是御史,只是做他该做的事。”
说着,她见刘义符有动静,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探,大有挡在萧子律身前相护,以防刘义符再加害于他的意思。
“连你……竟然连你也这么说!”刘义符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动作看在眼里,感到难以置信。
长生也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出口来端的艰难,蹙眉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犯错的人是你舅舅,不是子律啊,你心里不是也一直都很清楚吗?为何现在……”
她说不下去了。看着他的眼神中有诧异,有震惊,也有失望,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兄长,而是一个被恶鬼附身的陌生人似的。
“呵,呵呵……”
这个眼神毫无疑问刺痛了他。刘义符颤抖着十指,匕首掉落在地上,口干舌燥,想说点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竟是一句也说不出,只发出一阵空洞的冷笑。
刘义符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匕首,回忆起刚才在一阵冲动驱使下,刺入萧子律的那一刀绝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想要他死。可是刀锋真实刺入肉里的一瞬间,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仿佛看到鲜血顺着刀刃流淌过来,漫上他的身体,用恨意将他彻底占据,拉入深渊,变成幽冥中的恶鬼,再没有重归人世的那一天。
长生还在同他说话,可是他满耳轰鸣,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自己在这天地间活着,竟是十分可笑。空有一颗复仇之心,却行不了复仇之实。回头看看,又没有了任何退路。连最景仰他的那个人、最珍视他的那个人,此刻也挡在萧子律身前,把他当作了敌人。
见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匕首,长生以为他又要过来补上几刀,赶忙把萧子律的手杖捡了起来,打算当剑使。
萧子律却忍痛站起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长生拗不过他,情急之下喊道:“哥!”
两个人都想保护对方,对面的刘义符却没有过来。这声呼喊好似一道定身的符咒,将他钉在了原地。他默默擦掉匕首上的血迹,本想用它来了此残生,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想让亲人和仇敌共同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便捧着它,脚步踉跄,目光呆滞地,缓缓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长生又叫他一声,问他要到哪里去,手却被萧子律拉住了,他朝她摇摇头,道:“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长生看着他咬紧的薄唇,亦是放心不下,只好留下来,拉他坐下,道:“你先别动,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要是失血过多,还没下山就没救了。”
萧子律难得听话,乖乖靠着树干,看她将掉落在一旁的衣衫捡过来,撕扯开,为自己包扎,视线又落在她身上,发现她的外衫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再看回去,疑惑地挑眉问:“这是哪来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