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现在换个剧本还来不来得及(第7/10页)

小雪貂正卖力地撕咬着欺负主人的坏人,从他的脚踝上撕下一片血肉模糊的肉来。

而就在他疼痛不已、手忙脚乱之时,又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地射过来,从他的前额射入,脑后射出。男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双目圆瞪睁场毙命。

长生感觉到匕首沿着自己的脖子划了一下,割破一点皮,坠落下去,几乎来不及做任何思考,拔腿便朝渔夫跑去,海盗也迅速跟上。

从愣怔中反应过来的百济人急忙去追,又有几支冷箭射来,一箭一个黑衣人。别说长生,连渔夫都看傻了。

来者何人,箭法如此了得!长生回眸去看,只见夜色中出现了一匹暗色骏马,马上一人以纶巾包裹住口鼻,疾驰而来,径直跑到她面前,勒马停住,将手伸向她,道:“上来。”

这声音好熟悉,长生感到难以置信的同时,一股热泪湿了眼眶。

月色下,男子把纶巾向下拉了些,露出一张苍白清瘦的面容——正是失踪数月的刘义符。

渔夫也认了出来,赶忙拱手行了一礼。

刘义符也朝他一拱手,道:“这些百济人就交给你们处理了,长生由我照看,你们放心,一定在天亮之前赶到长广。”

“这……”渔夫干笑一声,显然有些犹豫。

然而还没等他考虑好,长生已经抱着海盗,扶着刘义符的手,上了马背,语气爽快,对他道:“放心吧,义符哥哥肯定能把我安全送到。我们先走一步,你照应好弟兄们,尽快跟上来。”

既然公主本人都发话了,渔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同意。

于是刘义符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调转马头,带着长生朝东南方向疾驰。

呼啸的北风阴魂不散地在身后追赶,长生冻得缩了缩脖子,惊喜地问他:

“你怎么会在这儿?”

刘义符在夜色中策马飞奔,专注地抓着缰绳,半晌才回:“我……其实离开建康之后,就一直向北走来着,想到处去看看。”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底气。长生疑惑地回眸看了一眼。

又听他叹道:“说实话,我心里有气,郁结难舒,觉得宋国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便想干脆逃去投奔魏国,有朝一日也让我那父亲和萧子律吃点苦头才好。”

长生眸光暗了暗,将被风吹起、挡住视线的鬓发撩开,问他:“然后呢,你并没有那么做,是吗”

刘义符沉默一瞬,苦笑道:“我刚到魏地不久,宋魏两国便开战了。听说百济人出其不意,欲夺兖州,我内心片刻不得安宁,无论如何也无法置身事外。于是又打消了去平城的念头。回兖州的路上,遇到了从前认识的一个故交。那人是萧子律手下的一名细作,告诉我你被百济人掳走了,大概就藏在岐县一带。我便打算帮忙寻找,没想到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他迟迟没有出现。后来我出门查看一圈,发现那些奇怪黑衣人的行踪,便也跟了过来。只是怕追不上他们,又去找了一匹马,耽搁了些时间。”

长生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可真是太巧合了,巧合得令她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天意”这个念头,她感叹道:“原来如此,多亏了你的那位故交,不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至于这位故交为何没有出现,二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有着相同的猜测,于是都心情沉重,缄默了片刻。

长生有太多话想对他说,到了嘴边,又觉得说不出口,徒劳地灌了一肚子冷风。经过一夜的惊心动魄,天光乍破之时,二人一骑来到了长广。刘义符扶着长生下马,前去呼唤城门的守军,通知萧大人和宋将军,平阳公主回来了。

守夜的士卒一听“公主”两个字,盔甲都来不及穿戴好,急急忙忙地擎着火把一路朝城中快跑。

长生冻得站在原地搓着手跳来跳去,见刘义符又翻身上了马,蹙眉道:“你不与我一同回去吗?”

刘义符握紧缰绳,看了一眼初曙中披了一层金光的恢弘城楼,只觉得无论离乡多远,再看到这幅画面,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不了。”

长生停下来,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温声道:“我已经知道父皇病重的消息,若是回去,那两个弟弟定不容我。眼下又正值战乱……我与其一辈子隐姓埋名,做个游魂,不如去别处,做点更有意义的事,你说是吗?”

长生的目光错综复杂,一时也不知该支持他还是劝他。她摸着海盗的小脑袋,纠结半晌,才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当细作很苦,你当真愿意就此漂泊零落,根无所依?”

刘义符郑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扯动缰绳,掉转马头,笑道:“不过你不要误会,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萧子律,也不是为了朝廷,是为了我大宋的百姓。毕竟,我是宋人,我的根永远在建康。”说着,他回眸,朝她温然一笑,策马远去。如同沧海一粟、尘沙一渺,消失在越来越明亮的晨曦里。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城门洞开的吱吱呀呀的声响。长生丝毫没有在意,只是久久地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看着他比当初分别之时更加瘦削的肩膀,心中为再一次离别而感到阵阵酸楚,亦不禁感慨,他果然还是她的义符哥哥,历尽沧桑,俗世刁难,未曾改变。

此行凄苦,愿君珍重。她把手拢在嘴边,高喊了一句:“记得给我写信啊!”北方吹来萧瑟的寒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发抖,也不知道能不能冲破阻碍传达到对方耳中。

海盗从她的怀里探出头,也朝远方看去。长生抬手抚摸着它暖暖的绒毛,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一双手臂自身后环过来,二话不说将她轻柔地拢在怀里,一双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冻得通红的素手,一股熟悉的香气在她的鼻翼边萦绕。

一怔,便听到萧子律的声音在她头顶温柔平静地轻叹:“长生,你回来了。”

噙了许久的泪,在这一刻潸然而落。她转身,不由分说地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哭此行艰险,哭为了救她而死去的人,哭与刘义符短暂的重逢又分别,哭对这个熟悉的声音的思念……她也说不清楚缘由,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萧子律任她在怀中放肆,抬起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拍了一会儿,长生终于不哭了,揉着眼睛,又推着他的胸口,嗔了句:“都怪你!”萧子律一脸平静地应着:“对,怪我。”

长生一听,反倒破涕为笑:“怪你什么?”

“什么都怪我。”萧子律说着,拉着她的胳膊,转身朝城门内走去,温声哄道,“快进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