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现在换个剧本还来不来得及(第9/10页)
他知道这一次道别,是与自己过去对长生情感的彻底告别。但是直至送行的最后一刻,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选择让这个秘密伴随着黄河的波涛,永远在心底长眠。
长生又啰里啰唆地叮嘱了一堆类似好好照顾身体、生病记得吃药、有需要找萧子律的地方千万别客气之类的话,确认他每一项都听进去了之后,才跟着萧子律上了马车。
萧子律先坐好了,随手拍拍自己身边的靠垫,笑眯眯道:“你刚才那番话说的,好像自己已经做了萧夫人似的。”
长生在他拍的地方坐下,声辩道:“我只是代表朝廷说话,教育他要与你通力合作而已,什么萧夫人,瞧你那龌龊思想!”
萧子律心里有数,也不与她贫嘴,只是笑。
长生觉得空气被他笑得莫名有些尴尬,忍不住抬手赶他出去,道:“快出去骑你的马吧。”
此去路远,他原本就打算只陪她在马车里坐一会儿就出去的,让她能好好休息。他闻言应了声好,便往外走,一条腿已经伸了出去,却又被她拉了回来,支吾道:“算了算了,就你那腿脚,逞什么能,还是老老实实坐着吧。”
萧子律回眸,挑眉问道:“那臣真的回来了?”
“回来吧。”长生故作大方地点头。
萧子律这才笑眯眯地说着:“是,公主。”又坐了回去。
一路上,为了避免相对无言、唯有面色发烫的尴尬,长生同他讲了很多话,
关于再次见到刘义符的激动,关于被李敬关押时的惶惶。
萧子律时不时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向哄小猫小狗似的,温声道:“过去了,
都过去了。”
“嗯。”长生把一肚子的话都说完了,终于轮到最后这个问题。她红着脸,声音微弱,语气却坚定地问:“那,回建康之后,你还会娶我吗?”
萧子律想也没想,便答道:“当然。”
于是他再低头看她的时候,只见依偎着自己的少女扑扇着浓密的睫羽,星眸闪烁着点点辉光,满怀喜悦地与自己对视,向来调皮的目光变得格外乖巧。他下意识地抬手,揉着她的发,唇角勾起极为好看的弧度。
长生便又往他身边凑了凑,道:“那,那你亲我一下。”
萧子律讶异地一挑眉:“什么?”
“亲我一下嘛!我就信你是真心娶我,不是骗我。”
“谁要亲,一边儿去。”萧子律沉默一瞬,一脸嫌弃地抬手,糊在她脸上,将她推开。
长生嘴噘得老高,悻悻道:“看吧看吧!你果然不是真心爱我,就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已。”
萧子律眉心微蹙,很认真地回道:“老实说,臣时常怀疑公主出门的时候根本不带脑子。”
“我……当然带了!你到底亲不亲?”长生气得又开始挥舞着拳头敲他。
萧子律意志格外坚定,根本不管她的威逼利诱,随手拿出一本书来挡住她的脸,淡定道:“不亲。”
长生磨不过他,只好靠在一边,独自一人生了一会儿闷气,嘀嘀咕咕地说着萧子律的坏话,不多时,便被马车摇晃的车辙晃睡着了。
萧子律听着她没动静了,才放下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的书卷,凝视着她的睡颜,无奈地笑笑。他怕她着凉,特地将自己的大氅解下,细心地帮她盖在身上。
十二月的北方严寒入骨,小小的马车内,却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暖意。长生在温暖的包围中安然酣睡——并且因为之前太疲倦了,几乎睡了一路。
等到二人回到建康,分别给朝廷和家中一个交代后,便按照萧子律的安排,开始着手操办婚事。
对于这段石破天惊的姻缘,建康城里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八岁的孩童,都表示不看好。更有无数倾慕萧子律的少女抹着眼泪,为他的生命安危感到担忧。朝中文武也不乏有私交甚好的同僚,苦口婆心地劝他三思三思再三思。
这一日,萧子律进宫觐见,碰巧长生也去探望皇帝,二人在宫中长廊上遇上了。长生走过去,在身后拍了他一下,问道:“你听说了没?坊间有人开了个盘口,猜你什么时候会被我克死。”萧子律一回头,饶有兴致地问:“本人可以下注吗?”
“可以呀!或者你匿名去。”长生系紧滚着雪白毛边的狐裘披风,白了他一眼,“押多久,要不要我找个人帮你投?”
萧子律装模作样地纠结了一会儿,拉过她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勾唇笑道:“要不,一辈子吧。”
长生原本都想好了,不管他说一年还是十年都要数落他一通,闻言却面色一红,支吾了两声,没说出话来。
灰暗的天幕阴云低垂已久,终于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细雪落在宫墙边三两棵蜡梅的枝头。长生向长廊外看去,想起了去年的那个雪夜,自己把萧子律丢在荒郊野岭的深坑里,担心他会死掉而焦急不安的心情。
须臾间,就过去一整年了啊!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长大了十岁。
长生又转过头去看披着黑色大氅。在冬雪中姿容清朗、皎如玉树的萧子律,不由得感慨,他大概也不会想到,一年前还是冤家对头的他们,如今竟然已经定亲了吧。
虽然她从不相信有什么命中注定,有什么天意安排,但是想起自己和萧子律在一起的种种过往,还是难免会产生一种冥冥之中自有一条神奇的红线,一直若即若离地将自己和他的命运牵绊在一起的感慨。
萧子律低头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疑道:“怎么?”
长生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问他:“话说……你当真不怕我克你吗?”
问完,她又因为担心听到不喜欢的回答,挣开他的手,想要故作轻快地快走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却又被他拉住,听他几乎不假思索,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这不是克过一次了,还没死吗?”
直击心灵的一句话,令她肩头一颤,怔在了原地。
萧子律便也跟着停下来,侧身凝视她,在她热切而深情的目光中,温柔地笑笑,抬手拂落被风吹到她肩头的雪花。
长生忍不住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扑到了他怀里,产生了一种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寒冷、有多危险,只要与他在一起就很安全的想象。
萧子律一只手柱着紫檀木马头手杖,一只手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好了,别闹,还在宫里呢。”
他的声线优雅淳厚,听得人阵阵酥麻,仿佛一股热流从耳根一直流遍全身。长生不由得燥热起来,轻咳一声,松手放开他,后退两步,又摆摆手,仿佛在说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