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抗争(第5/6页)

那时,母亲一直就是这样的眼神。淡淡的,看透却不说破,不解释,不强求。这样的眼神日日夜夜,在他身边流转,熟悉到就像呼吸的空气。直到有一天,它消失了,秦灿过了很久才从濒死的感觉里挣扎出来,却依旧不知道,生命里是什么丢失了!

宁悦拨通了电话,田秋子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真没想到,你也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你就不怕胡成接了吗?”

父亲寄来的钱,除了为他交学费,母亲一分都没动。后来随着他学业的变化,母亲也随着他在省里各处辗转。即使生活清苦,她也没动过那些钱。如果不是国外留学费用惊人,这些钱足够他在国内念完书了。

宁悦笑了:“他不在你那里。”

父亲带着“情投意合的最佳伴侣”随着自己事业重心的转移去了外地。那几年,除了定期寄回来的钱,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他只是从母亲嘴里,听到自己有一个很能干很伟大的父亲,让他向往之偶像之最后投奔之!

“他回家了?”田秋子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敌意和醋味。

爽快地离婚,一分钱没要,独自带着秦灿生活的妈妈,一切的生活工作都以秦灿为主。不管是他六岁,还是十六岁……父亲呢?

宁悦笑了:“他不在我这里。田秋子,你跟我较劲是没用的,就算我和胡成真的如你所愿离了婚,你也是为他人作嫁衣。”

但是,就在刚才,听到宁悦家里的事,那些被刻意忘记的事情,不按顺序地翻腾起来。他忘了为什么是真爱,他忘了自己怎样仰慕父亲,他也忘了看到父子之间那些真挚的互动,那一瞬间,他只想起了妈妈。

“你什么意思?你说谁?你……”

真爱,让倔强的母亲从此没有家庭的真爱。

宁悦笑了笑,挂了电话。

秦灿心里一酸,妈妈的话响在耳边:“虽然那东西重要,但你已经吓坏了,哪能再打!”说这话的时候,妈妈因为要照顾去邻县上高中准备高考的他,放弃了一份很好的工作。随他去了邻县,选择做临时工。那时候,他爸爸呢?秦灿腮边的肌肉抖了抖。那是他不愿想起的过去,是他极力忘记的事情,可是,就这么想了起来。他爸爸和另外一个女人,家乡的所有人都说,他们是真爱。即使他的母亲,也从不说那两人一句不是,所以,秦灿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男人的战争讲究纵横术,女人呢?情敌的情敌就是自己的盟友。

秦灿立刻否定:“不会!宁悦不是那种人!”他想起那张脸:寻求工作机会时的恳切,疲惫时的隐忍,还有那层淡淡的微笑……是的,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表情让他开始留意的吧?那样平和的眼神投过来,无论你怎样的算计,都有一种被看穿同时又被宽恕的感觉。就像小时候打碎了家里唯一的瓷盆,嚅嚅嗫嗫时偷偷抬眼,看到妈妈的眼神。

唐时高宗宠信萧淑妃,王皇后将武氏从感业寺接入宫中,成为后面诸祸肇始。世人多责怪王皇后识人不清,甚至连自己都被武氏所害。宁悦却不这样看,王皇后所做没有错,错只错在她不能离开高宗罢了。

潘洁只好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要不就是宁悦有把柄,离婚不利。”

哪怕离不开那个牢笼,至少可以离那个男人远点。她是个争强好胜的女人,但对感情她更喜欢顺其自然的平淡。对胡成,她早就放手了!

秦灿厌恶地哼了一声,没接话。

所有的女人,在感情的布局方面,都是天生的高手。

潘洁立刻接上:“所以呀,我就一直奇怪,为什么不离婚!她那个老公,好多人都知道,特风流!”说完潘洁赶紧补一句,“不过能力也挺强的!自己开一个公司,据说挺有钱的。”

处理完田秋子的麻烦,宁悦又看了会儿书——司法考试。虽然她早就过了,但是那么多年没有动过,如今肚子里的墨水早就干涸。这种考试速成抓重点的东西,用来激活记忆最好不过。沉入书中的世界,不过一瞬,抬起头,已经十二点半。

秦灿没有注意,兀自沉吟着:“如果是真的,离婚就是了。她是律师,更会保护自己的权益。”

“咕咚”!外面传来一声钝响,随即没了动静。

潘洁赶紧把自己如何无意中在宁悦手机上看到田秋子发来的照片,又是如何查出田秋子这个人的,怎么得到她的八卦,原原本本地说了。说完了不经意一回头,发现门留了一条缝!一颗、两颗,乌漆漆的人头嗖地一下闪没了。

有人!宁悦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站起来就要往卧室抱儿子。到了门口,又觉得不对劲儿。

潘洁点点头要出去,秦灿忽然问:“你说的那个田秋子什么的,是真的吗?”

——太安静了!

“哦,那你就这么跟那个老女人说吧!”秦灿直接甩锅。

小心地关好卧室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秦主任,宁悦已经下班了。”潘洁无奈地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这是一套使用面积达到一百七的平层公寓。进门是一面风水墙,左手是客厅,右手是餐厅和厨房还有向右翼延伸的储藏室、保姆间、设备房。绕过风水墙是一个方形的小空间,延伸下去是一条过道,两侧分布着四个卧室、三个卫生间和一个步入式衣帽间。

秦灿开会回到办公室,立刻打电话让潘洁进来:“你通知一下宁悦,老女人要见一下她。她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两个老人的房间是他们自己选的,离餐厅最近的客卧,说是早上起来做饭方便。而且,他们不喜欢卧室里有卫生间,说是浊气重。所以他们用的厕所位于厨房的旁边。宁悦带着儿子睡在最里面,是带卫生间的客卧。两个卧室之间隔着一个书房。而最大的主卧和衣帽间则盘踞了对面的位置,是胡成回来时住的。

他肩膀一沉,直接被潘洁隔着栏板摁进座位里。

宁悦关好卧室门,沿着通道一直望到风水墙,影影绰绰各种熟悉的家具墙壁,没有一点活物的痕迹!

“为什么想帮她?”钟天明继续问。突然旁边飞来黑乎乎一物,毫不客气地敲上他额角,他叫了一声,连凶器是啥都没看清楚,就听潘洁叱责:“快干活!报告写完了吗!”

听错了?

钱律师一瞪眼:“我哪儿知道!秦主任想帮她呗!”

宁悦很想就这样确定下来,然后走进卧室紧紧搂着儿子睡觉。可是,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着她,一步一步地挪到前边。

“可是,秦主任为啥那么积极?”钟天明锲而不舍地追问。

甬道没人,小方厅没人,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再往前……宁悦突然停住脚步,抬起的脚步迟疑的收了回来。她微微顿了一下,扭身回头向下看——宁悦差点没喊出来:地上黑咕隆咚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