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为母(第5/7页)

宁悦谢了他,没说怎么处理。卓浩没有追问。他想起是宁悦给自己的打电话,忙问她有什么事?

可是,他做不到像个看客一样站在一边。他已经见证了一个女人的绝望,不想再对另一个女人的尴尬无动于衷。可是,就在他再次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宁悦的嘴角勾了一下。那是一个诡异的角度。可以是笑,也可以是哭,更可以是嘲讽,或者类似的什么。秦灿猛地愣在那里,他认得这个笑容。当他因为不能送同学生日礼物不得不拒绝心仪女生生日聚会邀请的时候,妈妈告诉他,自己真的没本事,不过并不是没有办法。

宁悦说承平保世的钱都是胡成以阮美英的名义委托理财的,现在没办法弄出来。问卓浩有没有办法?

秦灿看到宁悦好像一个雕塑一样站在人群中间,一动不动的任哪个老女人哭诉,毫无反应的任围观者指责,她就那么站着,好像眼前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他想冲过去,把宁悦拉走。或者帮她申诉,告诉所有人事情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但是潘洁说得对,没人关心真相,他冲出去,只能让宁悦更难堪!

承平保世和胡成的关系就是卓浩查出来的,资金流向他自然最清楚。卓浩想了一下,说:“如果走法律程序,费时费力,而且就算法院确认了阮美英和胡成的委托关系,估计钱也都走了。有部分钱是外流的,但是帮他弄出去钱的那部分人最好不要碰。”

秦灿来了,他皱着眉头要上前,被潘洁拉住。不知说了什么,他悻悻停下。

宁悦想了想:“胡成早就有海外置业的打算,以他现在国内的发展情况来说,为了投资把钱弄到海外,并不现实。所以,极有可能是买房了,很有可能是加州的学区房。你能帮我照这个思路查一下吗?”

钱律师来了。他看到厚厚的人墙,一点兴趣都没有的绕过去,匆匆进了电梯。

“他买国外好的学区的房子,肯定是为胡子渊考虑,难道没跟你商量过吗?”

钟天明来了,叹了口气,扭头看看潘洁,走了。

宁悦沉默,她微微抬头,看到桌上儿子的照片,“他眼里没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罗雅婷也神色莫测地站在了人群里。

在胡成眼里,胡子渊是第一位的,也是唯一的。孩子的母亲?提供子宫,提供劳力,唯独不必提供脑子,甚至都不必有人格。

宁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看到了婆婆泪光下得意的笑容,她狠狠地闭紧了眼睛,掏出电话,拨下了一个号码。

“妈妈,可以陪我玩一会儿吗?”胡子渊走过来,轻轻扯了扯宁悦的衣袖。宁悦微笑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声律启蒙》,“走,我们出去晒晒太阳,妈妈给你讲一个凉州词的故事。”

早上班的同事已经陆陆续续从闸机方向走出来,看到这一幕,露出或吃惊或好奇的眼神,更有甚者,干脆站在一边看下文。咖啡厅里很快坐满了人围观。

胡子渊原本有些小心戒惧的小脸,立刻灿烂起来,牵着宁悦的手走出办公间。

宁悦又尴尬又气恼,站在那里,无法移动!

钟天明抬头看了看旁边,潘洁正望着那对母子消失的背影发呆。他想说些什么,可许多事大概都得先自己想明白才能听得进别人的劝吧?

胡成妈倒在地上,抱住宁悦的腿,一边哭一边喊:“宁悦啊!我求求你回家吧!别闹气了,把孩子带回家吧!我求求你了!我活不了几天了,你就让孩子回家吧!”

钟天明低头去忙自己的,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可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突然响起来,宁悦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冯妇虎’讲的是一个叫冯妇的人,他原来力气特别大,可以上山打死老虎。”

保安互相使了个眼色,瞬间没影了。安保主任刚走过来,听见这话,一扭头去检查消防设备,顺便叫走了其他人。宁悦眼皮耷拉下来,转身往刷卡的闸机走。过了闸机,老太太就没机会跟着她了。

“妈妈,打老虎是犯法的。”胡子渊认真地纠正。

“你还想打我?”胡成妈又撩高了嗓门,拍着自己的胸口,“我刚从医院出来,心脏架了个桥,血压还不稳,你想让我死,现在就可以!”

半楼的天台上,下午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母子俩的身上,小朋友认真地纠正着妈妈的“错误”。宁悦愣了一下,笑道,“古代老虎多人少,能打虎的都是为民除害的英雄。”

宁悦忍着怒气道:“我敬您年纪大,不和您计较。下一次,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这样说话!”

“啊!以前的人真厉害,能打老虎才能当英雄。现在的打打老鼠就算除害了。”

胡成妈摇摇头:“你是家庭主妇,除了给胡成添堵,吃我们喝我们,现在你都四十多岁的老女人了,你还指望自己能挣钱养孩子?”她压低嗓音,恶狠狠地说,“你卖都没人买!”

“啥?”

“我是孩子母亲,我来抚养。”宁悦一字一顿地说。

“天明哥哥讲的。除四害啊!”

胡成妈的脸猛地一沉:“那把孩子还给我!”她的声调猛地拔高!经验丰富的保安立刻戒备起来,稍有苗头就冲过去,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地盘再次有人打架!

宁悦嘴角一阵抽搐,这个好像没错,但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

宁悦没吭声,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

笑声从身后传来,宁悦扭头去看,见罗雅婷正站在身后。宁悦站起来,胡子渊也拉着她的手,咬着下唇盯着罗雅婷看。

胡成妈柔声说,向前一步。

罗雅婷扫了一眼胡子渊,立刻把目光挪走,只看着宁悦说:“原来冯妇是个人名啊?我还以为是个姓冯的老女人呢。”

“宁悦,算了,回来吧!”

宁悦笑笑,问:“罗总找我吗?”

老太太讲得掏心掏肺,宁悦听得眼睛发酸。眨一眨,扭头看窗外。风景正好,绿意盎然,这一片勃勃生机,如何不是她灰暗生命最渴望的东西!可这一切,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永远无法触及的,冰凉凉的玻璃。

“秦灿都跟我说了。如果真的有那种事,而我们却查不出来,那就真的得自己走人了。”罗雅婷顿了顿,看着宁悦问,“何宽的事情,你去处理。然后交给我一份报告。”

“你怎么照顾他?你上班才挣多少钱?子渊吃饭上学穿衣走路哪个不花钱,你能行吗!还有你出来上班,谁照顾子渊?他病了怎么办?自己躺着!谁给他讲故事?谁喂他喝水?宁悦,你是他妈妈,你不能这么自私!”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他爷爷说你在外面有人了,我不信。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都是女人,我知道你心里的苦。胡成是做得不好,可是怎么说他心里也是向着这个家的。这是子渊的家,也是你的家。你回来,让胡成去挣钱,我帮你照顾子渊,让子渊好好的长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