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男人真好当啊”(第3/4页)
“8岁。”
比如,至少在钱财上,周慕孙没有占余家的便宜。
“8岁。”江涯叹息着重复着这个词:“还什么都不懂呢吧?”
在门口,余乔乔突然停住,对他说:“外面有些话说得难听——我会替你澄清的。”
钟倾城摇头,语气自豪:“我妈那时候开了个小卖部,我已经能替她看店做生意了。”
周慕孙没有反驳也没有接话。
江涯哑然失笑。
俩人聊了半小时,周慕孙不自觉地看了三次手机屏幕,余乔乔猜到他大概跟人有约,她见好就收,主动站起来说:“我先走了,不打扰你的约会。”
然后他把盒子“啪”地一记合上,推给她:“电影拍得很曲折。拍到一半没钱了,只能加快进度,把两个月的拍摄期压缩到一个月。我们在一个南方小镇拍,我水土不服,每天拉肚子……送审时候又遇到很多困难,我常常觉得它不能上映了,但它还是上了。我把这枚硬币一直带在身边,当作护身符,这么多年它就陪着我一关一关地闯过来……现在送给你。”
周慕孙没有生气,他只是说:“你让我想一下吧。”
钟倾城大大方方地收下,放进包里:“谢谢导演。”
周慕孙没忍住笑出声来,余乔乔这才意识到这话似乎不妥——如今的周慕孙早就不会再觊觎她的遗产,这话有种微妙的侮辱性。
虽然她知道,江涯真正的护身符,是做过文联副主席的爷爷。
怕这个诺言的分量不够,她又补充道:“我会分你钱的。”
“另外一件事——”江涯推过来一个剧本:“一个香港导演在找新人担女主,我觉得你或许合适。”
她看向他,眼光灼热:“你答应过我爸爸的,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无论什么身份。”
哪怕钟倾城很小心地管理自己的预期,江涯还是明显感觉到她精神一振。
余乔乔玩世不恭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我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些。”
她接过剧本,看了眼标题就乐了:成名在望。
甚至还可能有副作用——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如果余乔乔独自飞过去,在母亲面前哭一哭,或许老太太还会改主意,一旦带上他,恐怕老太太只会想起被他“占便宜”的往事,更认定余乔乔“守不住家业”。
看完整整两页,她才意识到江涯一直没作声,抬头,发现他只是盯着自己看。
话说到这里,周慕孙不得不提醒她:“我不是律师,我不觉得我跟你一起出现会有帮助。”
她知道当一个人这样深沉地打量她的时候,通常是要宣布什么事情,她也不急,风暴该来总会来的,当下她只是风和日丽地说:“我觉得我会喜欢这个故事。”
“聊了,聊不拢。她已经把我拉黑了。”余乔乔懒洋洋地回答:“姐妹情这种东西呢,好的时候,当然是讲的,但现在我爸妈都要没了,饼就这么大,再要委屈自己少吃一口,那可就难了。”
反倒是江涯字斟句酌的:“我希望你去,又希望你不要去。”
“你俩聊过了吗?”
“故事很好,由谋杀案开头,讲一个怀揣明星梦的女孩的堕落史,男主角已经定了——”江涯报出一个影帝的名字。
余乔乔当然不服,按照父亲的遗嘱,财产是两姐妹平分的。
钟倾城只觉得身体整个开始滚烫起来。
这一份平衡在父亲去世后打破,母亲搬去美国跟余珉珉住,母女感情本就深厚,更何况,姐姐还有孩子,而余乔乔完全没有再婚或者生子的意向。所以母亲在遗嘱里,把财产的大头都给了姐姐。
但江涯说:“尺度很大,当然最终看导演把握,但光看剧本的话——估计是很难在大陆公映了。”
从小到大,父母对两姐妹各有偏爱:余珉珉大她七岁,父亲长期外派,余珉珉很小就开始帮着母亲理家,所以母亲跟姐姐之间有种她一直无法参与的默契,而父亲回家只需要逗女儿玩,当然更喜欢古灵精怪的她。
钟倾城轻快地说:“没事啊,有那么多人看盗版呢。”
既然是有求于人,余乔乔不得不耐心给他解释:
她会错了意,江涯不得不说得更直白些:“我自己拍片的时候,很讨厌女演员因为这些那些的顾虑……影响最终效果。但对着你,我也会有那些俗气的顾虑。”
所以当余乔乔说自己要跟姐姐打官司的时候,他的诧异倒是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江涯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女孩,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探测自己的心思:
周慕孙倒没有因此记恨过姐姐,相反,他一直颇有些羡慕她们的姐妹情,他家里也堂表兄妹众多,不过跟很多底层家庭一样,越是家里穷,越是相互嫉妒得厉害,看到亲戚过得好一点就难受得不得了,只盼着他也跌下来,“跟他们一样”。这些年家里人一旦找他,不是要钱就是要工作,一旦他表现出一点为难,他们就忿忿道:“不过是靠女人上位的,牛什么?”越往高处走,他越是能感觉到那种“独力难支”带来的疲惫感。
江涯跟不少女孩有过这样“亦师亦友”的关系,她们最终都是要振翅飞远的,他并不介意成为短暂的助力;但对着钟倾城,他生出不舍来。
余乔乔自以为这一段话,既是表白,也是威慑——听在周慕孙耳朵里,就是百分百的敲打。
他看剧本的时候,一边感叹这本子简直是为她贴身定做,一边很清醒地知道,一旦她去拍了,他们的关系就只能定格于不见天日。
也许他们的感情,从那时候起就开始腐坏了。
艺术获得的宽宥并没有那么多,至少在中国,他的家庭不会允许他跟一个在镜头前裸露过的女演员出双入对,甚至他自己也迈不出这一步。
然后余乔乔仰起脸,甜蜜地看向他:“但我跟她说,你不是那种人。你会是我一辈子的守护神的。”
他知道这样的“规则”狭隘又可笑,但规则牛逼的地方在于,你可以嘲笑它,它可以卡死你。
余乔乔绘声绘色地给周慕孙描述过,姐姐是怎么劝说自己的:“她说我要是真喜欢你,谈恋爱就好了,为什么要结婚呢?我姐姐自己就是不打算结婚的,她的小孩是她跟一个前男友生的,不过俩人签了协议,男方对小孩连探视权都没有。她一个人,拥有这个小孩。她厉害吧?”
江涯说起他大学时候在校刊上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是根据邻居家的事改编的:一对下放到新疆的夫妻想办法把女儿送回了北京,家里除了祖父母,就只有一个叔叔。谁也没想到,情窦初开的女孩爱上了自己的亲叔叔,怀了孕。父母怀着嫌恶带她去堕胎,最后,她大出血死亡,年仅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