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5页)

马魁旧事重提,汪永革无言以对,那过去的记忆,是抹不去的,马魁见他沉默不语,冷哼一声说:“还有事吗?”

“老马,汪新这辈子,能活成什么样儿,全靠你了。”

“靠我?那得看你这个当爹的实诚不实诚!”说起往事,汪永革实在无话可说。

“你是不是以为我全蒙在鼓里呢?当年,你明明看见我没推人下去,为啥不能给我作个证?”

汪永革沉默着,打死也不说。

马魁对此既不能理解,也无法原谅,在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两个字“报应”。汪新这孩子不错,这不好的词儿不能套用在他身上,这样不厚道。

马魁还抱着一丝希望,再次问道:“不说话是吧?”

汪永革苦涩地说:“你真的看错人了,那不是我。”

马魁冷笑道:“行,就当我瞎了眼。”

汪永革感觉路都走绝了,心情沮丧地回了家,看到汪新坐在桌前画画,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有闲心画画呢?”

汪新没吱声,什么也不想说。汪永革走到桌前,看着画问:“这是什么东西?”

汪新恶狠狠地说:“狼。”

纸上画的是一只恶狼,汪新气呼呼地说:“老马头不讲情面,没人味儿,狼心狗肺!”

汪永革责备说:“你怎么总说人家的不是!你要没惹祸在先,人家能说道上你吗?”

“就算我没惹祸,他也是看我一百个不顺眼!”

“你再犟嘴!”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还不让说了?”

儿子的话惹怒了汪永革,他一把扯过画,刺啦撕了。

汪新生气地说:“撕吧!撕了还能画。”

汪永革眼里喷火,怒视着儿子。汪新豁出去了,叫嚷道:“想打我是吧?他打我,您也想打我,打吧!打死拉倒!”

汪永革痛心疾首地说:“你想把我气死吗?”自打妻子去世后,儿子就是汪永革唯一的希望和寄托,他当爹又当妈,宝贝疙瘩一般惯着,哪里舍得动一根手指头。

汪新委屈又愤然地嚷道:“爸,我知道我错了,我认错,也想改正错误。可我想不通的是,我们师徒俩在一块这么久,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为什么见死不救?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汪永革沉默了。汪新含泪自语道:“这个事儿我想不通,这个坎儿就过不去!不过,我尽力了,我没招了,我认了!”

汪永革的眼圈红了,他静静地看着儿子重新拿起画笔,继续画画。

窗外,暴雨倾盆而至,天空像被打破了一个无底洞,大雨如瓢泼一样。

日子里盛满了锅碗瓢盆,磕磕绊绊,叮里咣当。这过日子啊,哪有一帆风顺的。汪家遇到这么大的糟心事儿,作为师傅,马魁难免不被波及。王素芳感叹说:“老马,这事儿说到底,小汪也就是打了人,打得也不严重,对他的处分是不是太重了?”

马魁冷冷地说:“重不重是组织的事,我管不着。”

“可你是小汪师傅,总能说句话吧。”

“连领导都被他连累了,正火上头呢,我能说啥呀?”

“那总不能看那孩子连饭碗都砸了吧?”

“人走人道,狗走狗道,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蹍的,得自己受着。”“就是不管了呗?”

“我管不了!”

马燕听见了父母的对话,对父亲的冷漠很不满,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冲着马魁嚷道:“汪新是你徒弟,他犯了错,师傅也有责任!”

马魁瞪着闺女问:“你说什么?”

王素芳担心父女戗戗上,忙拦住闺女说:“燕子,这事跟你没关系,别乱说!”

马燕理直气壮地说:“怎么跟我没关系,汪新是我同学,他遇到困难了,我不能不管不问。”

马魁瞧闺女摆出一副小老虎要发威的模样,问:“你想怎么管?”马燕说:“师傅得给徒弟说好话。”“那我就是包庇坏人!”“他不是坏人!”“我懒得

理你。”

马魁说着,就要走开,马燕提高了声调说:“没教好徒弟,看徒弟出事就躲了,有这样的师傅吗!”

马魁猛地站住身,虎目圆睁,刚要发作,王素芳赶紧挡在父女之间,劝道:“邻居们都竖着耳朵呢!能不能别让人听笑话!”

马魁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马燕,我告诉你,这是我的事,你少管,管也管不着!还有一个星期就高考了,管好你自己。”

马燕气哼哼地说:“我也告诉您,我的事,您以后也少管,顺便通知您,我已经决定放弃高考了。”

马魁难以置信地看着闺女,马燕又重复了一遍,马魁威胁说:“你敢!”

马燕索性豁出去了:“实话跟您说,这一年我压根就没好好复习,我那书皮里头包的都是小说。”

“燕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压根就不是念书的料,上回数学就考了九分,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反正我说啥都不考了,您想考大学,您自己考,别在我身上使劲了。”

“燕子,你现在还小,将来你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那都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您操心。”

这个汪新搅得家里不得安宁,现在倒好,女儿干脆放弃高考了。马魁长叹一声,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汪新的事儿牵扯着好几个人呢,比如姚玉玲就动了心思,她和汪新还能不能处,得找老妈给拿个主意。为此,姚玉玲特意回了一趟家。

姚母做了好几个菜,劝姚玉玲多吃,这么些日子不见,女儿都瘦了。见女儿情绪不高,姚母沉默片刻问:“闺女,小汪最近怎么样?”

姚玉玲没精打采地说:“摊上那么大的事,心情肯定不好了。”

“那到底能得个什么果儿呢?”

“说是干不成了,可他爸和他师傅都是老人儿了,多少能跟领导说上话,应该不会开除吧!”

“我看这事不好说,动静闹得那么大,能压得下来吗?真要是没了工作,这人可就靠不住了。”

姚玉玲看着母亲,有点吃惊:“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姚母语重心长地说:“闺女,妈可都是为你好,盼着你能找个好人家,一辈子有吃有穿,不受穷不受苦。可眼下,小汪出了这事,就算不被开除,也得记大过,往后,想起来,太难了!你和小汪的事,我看还是算了。”

“我俩一直处得挺好的,哪能说算了就算了。再说,还不一定是怎么回事呢!”

姚母接着说:“闺女,我是过来人,见的事多了,你还年轻,很多事你看不懂,也猜不到。一个错,就能抽了他的脊梁,毁了终身,这事不少见。闺女,没出这事前,你跟他好,妈都同意,可现在不一样了,眼下,你还有退路,一定得把握好,一脚低,步步低,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