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月至12月(第4/11页)

4月23日,星期二

上教堂。

4月24日,星期三

上教堂。

4月25日,星期四

今晚在教堂里,依惯例阅读“十二福音书”。

4月26日,星期五

刻意断食到今天,我们俩都处于半饿死状态。

4月27日,星期六

两边办公室都特准我们上教堂告解及领受圣餐。晨间弥撒持续到2点。午夜弥撒在俄国大教堂内举行,但人太多,我们被挤到街上。然后我们到迪基·埃尔茨家和一群朋友聚会,玩到早上5点才散。我们已经好久没出去玩了。埃氏兄弟是奥地利人,产业在南斯拉夫。迪基是唯一没被动员的人。

4月28日,星期日

复活节。我们去波茨坦,巧遇普鲁士布尔夏德王子的父亲,奥斯卡王子;他也是先皇帝的儿子之一,是位身穿红金俊挺制服的老绅士。

我们做了一道复活节奶渣糕[10],可口极了,非常得意,因为材料缺得厉害。

战争开始后许多必需品几乎完全消失,我的办公室内因此出现一个极滑稽的现象:近来老板们不停抱怨卫生纸消耗量神秘大增,起先他们认为职员一定得了某种新型的传染性痢疾,但几星期下来,耗损量不见下降,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每个人上厕所时都撕下十倍的卫生纸,偷偷带回家。于是上面发布了一道新规定:所有职员必须到“中央核发处”领取每天所需的卫生纸!

5月2日,星期四

英国首相张伯伦宣布弃守挪威;情势急转直下,令这里的人大为震惊,因为很多德国人其实私底下还是挺佩服英国人的。

5月4日,星期六

参加了一个盛大的外交官接待会。外交部的职员现在都得穿一套很难看的制服——深蓝色,加上一条白色宽皮带。自助餐宴席极丰盛,但没人敢露出馋相,率先去拿。

广播电台现在来了一位非常怪异的同事,姓伊利恩,每天都穿得破破烂烂,戴副厚眼镜。他持美国护照,在芬兰出生,大半辈子待在西藏,和喇嘛住在一起——他吹嘘说他从来不洗澡——虽然他薪水领得不少,但他现在也从不洗澡,对其他人来说是个酷刑!偶尔他会教凯蒂娅·克莱因米歇尔和我讲几句简单的藏语。

5月7日,星期二

刚拿到一份机密新闻——莫洛托夫要求德国政府别支持柏林的俄国教会,因为教会领导人对苏维埃不友善!

胡乱吃完一顿晚餐——小圆面包、酸乳酪、热茶和果酱。现在买酸乳酪尚不需受限制,于是成为我们在家里的主食,偶尔配上水煮燕麦粥。每个人每月大约分到一罐果酱,牛油太珍贵,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塔蒂阿娜提议在厨房餐桌上轮流挂上“早餐”、“午餐”、“晚餐”牌,加以辨识,因为食物内容基本上完全一样。我有一位荷兰籍送牛奶的朋友,偶尔他会从“孕妇”存货中留一瓶牛奶给我。可惜他马上就要回荷兰了。有时下班后还得大排长龙,只为买一小块跟指头差不多大的乳酪,令我绝望。幸好店里的人态度都很友善,还有笑容。

5月9日,星期四

晚上加班,然后去阿加·菲尔斯滕贝格家,认识一位大家都叫他C.C.的冯·普菲尔先生。派对是为荷兰大使美丽的夫人尼尼·德·威特举行的。

5月10日,星期五

德军进驻比利时及荷兰。但昨晚尼尼·德·威特在派对里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我从办公室打电话给塔蒂阿娜,决定一起吃午餐,讨论事情。情势发展令人震惊,这意味着“假战”已结束。安特卫普已遭德军轰炸,盟军则炸了布莱斯高地区的弗莱堡,两地死伤人数都很多。巴黎弃守,张伯伦辞职,现在首相是丘吉尔,和盟军达成和平协议可能完全没指望了。

去阿托利科(即将离开的意大利大使)宅邸参加送别晚会。每人都一副苦瓜脸。

战争结束后,大家才知道轰炸布莱斯高地区的弗莱堡的不是盟军,而是纳粹空军;后者将该城错认为莱茵河另一岸的法国城市。

希特勒一直不相信法国,尤其是英国,会为波兰参战。维持“假战”(盟军对开战后西线无战事、头一个冬季的称呼)的那几个月,盟军由于缺乏明确的参战策略(主要因为英法之间的歧见),加上德国大众天真的想法(大多数人根本不希望开战),德国境内一直存在一种错觉——蜜丝亦不能免俗:只要流血不太多,达成和平协议仍有可能。1939—1940年间的冬天,对峙双方的确有许多具有影响力的集团纷纷进行试探,企图找出彼此都能接受的停战方法。

但德军从5月9日、10日的夜间开始,对中立国荷兰及比利时进行大规模部队空降。5月15日,大批德国武装部队已穿越阿登高地森林,进入比利时南部,接着突破法国国界,很快向西抵达海边,将盟军部队一切为二,逼迫北方的驻军(包括英国远征军)撤出比利时,退回英吉利海峡。荷兰军队于5月15日投降;5月27日,比利时亦然。6月3日,最后一艘英国战舰离开敦刻尔克。6月14日,巴黎沦陷;6月25日,法国签署休战协议,将三分之二的国土交由德国控制,剩下三分之一由贝当元帅统治,形成所谓“维希政府”。

5月11日,星期六

安托瓦内特·冯·克罗伊及卢卢·冯·克罗伊来看我们,两姐妹都非常漂亮。她们的母亲是丹麦及美国混血,父亲则是法国、比利时、德国混血的公爵。这年头有这样的背景可不好过。

5月13日,星期一

我已经好几个星期没休假了,想把所有的假存起来,去波希米亚特普利茨探望克拉里家族。自从在威尼斯分手后,一直没见面。想让塔蒂阿娜也认识他们。

普鲁士布尔夏德王子从科隆写信给她,他正奔赴前线途中。

5月16日,星期四

昨天德军发动大规模攻势,令人失眠。

5月17日,星期五

我不断提醒现在的老板我打算去特普利茨,祈祷在我的努力渗透下,他终将接受这个事实。

5月19日,星期日

晚上在弗雷德双胞胎姐妹的厨房里吃意大利面。瑞士大使馆新任武官提诺·索达提不断来电话,他说德军随时可能入侵瑞士。

5月20日,星期一

我的上司E先生今天回来上班,皮肤晒伤,怒气冲天,只见他气急败坏地转来转去,不停吼叫:“猪!一群猪猡!”——想必指的是我们。因为我们趁他不在时,发动了一次“宫廷革命”——越级报告。大老板冯·维茨莱本先生甚至把我叫去,问我是否真的“到处下最后通牒”?!幸好E先生人缘极差,我们胜利了!

塔蒂阿娜加薪了。我的薪水继续封冻,令人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