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月至7月18日(第7/18页)

2月20日,星期日

午餐过后,天气变得极好,我们五个人一起出去玩。玛丹娜·布卢姆和我滑雪,其他人坐雪橇。我们得自己爬坡,因为这里没有小缆车。

上山后,听见远处山谷响起空袭警报;感觉好不真实。住在这里有时很难想象外面仍在打仗。

塔蒂阿娜接到保罗·梅特涅寄来的一封情绪低落的信,抱怨说他无法入睡,胸口疼,等等。舒伦堡伯爵答应塔蒂阿娜,若保罗无法很快撤回德国,他会设法把她送去里加。我反对,因为现在搭火车旅行的情况太混乱,尤其是往东欧走。

从苏联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互相矛盾,敌我两方照例都宣称打了胜仗。

此时苏军已重新占领波罗的海各国,并且抵达大战前的波兰边界。南方有十个德国的师在切尔卡瑟附近遭到包围,刚刚被歼灭。经过斯大林格勒之役,德军的确发动了几次成功的地区性攻势,但在库尔斯克之役(1943年7月—8月)——此乃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装甲部队战役,德军损失了将近3000辆坦克——之后,德军的胜利完全局限于小规模策略战,而先发控制权都掌握在苏军手中。到了10月,苏军已抵达第聂伯河,解放了基辅。接着又在1944年3月底进入罗马尼亚。

2月21日,星期一

本来今天应该回柏林向西克斯博士报告建立新照片档案的计划,但他出城了,所以行程延后。

今晚我们去看一部中世纪的战争片:《公牛之战》。看到人们用木棒彼此对敲,真令人心安,打了五六个小时,战场上只躺了七具尸体!

2月23日,星期三

今天中午去“金色和平”午餐,虽然缴了粮票,却只领到小得看不见又难以下咽的肉。塔蒂阿娜开始抱怨,结果我们换到了一点点香肠。

晚上布兰肯霍恩过来吃晚餐。他答应打电话给保罗·梅特涅在里加的医生,教人放心不少。因为舒伦堡伯爵已回家,要待一个星期,我们跟他的助理并不是那么熟,而且答应发给塔蒂阿娜前往里加通行证的那位党卫军又刚出车祸撞死了。

15日柏林再遭猛烈轰炸。一枚巨型炸弹炸中城里少数几家幸存的旅馆之一布里斯托尔旅馆,当时馆内正在举行一场官方晚宴,结果有60个人被活埋,包括好几位著名的将军。工作人员花了50个小时才把他们全部挖出来,那时大部分人已经死了。

2月24日,星期四

布兰肯霍恩无法联络上里加。

2月25日,星期五

早上布兰肯霍恩打去里加的电话终于接通。保罗·梅特涅似乎已脱离险境,但医生仍然认为他太虚弱,不宜旅行。

下午我发高烧,不得不回家上床休息,令布特纳大乐。据说他瘸着腿在塔奈霍夫客栈里跳来跳去,猛搓手咯咯笑道:“终于给我逮到她了,终于给我逮到她了!”怪异!

2月26日,星期六

现在换塔蒂阿娜卧床了。

2月27日,星期日

终于收到一封保罗·梅特涅比较开心的信。

2月28日,星期一

今天早上仍无法上班,实在不舒服。布兰肯霍恩听说我们的情况后大为震惊,答应要替我们找位医生。医生下午出现,年轻力壮,令珍妮特·S一见倾心,他显然也有同感,答应很快再来——看“她”!布兰肯霍恩说保罗·梅特涅的肺里长了一个脓疮,他说这种情况非常危险,也极罕见。

2月29日,星期二

回办公室上班。

兰曹夫妇从布加勒斯特寄给我一条极棒的火腿,兰曹被派到该地大使馆工作已有一段时间。这份礼物好比天降的恩赐,因为我们的粮票已用得差不多,正在发愁不知拿什么喂仍卧病在床的塔蒂阿娜。

舒伦堡伯爵昨天回来,真好!

3月4日,星期六

罗玛莉·舍恩贝格似乎又惹了麻烦。我刚接到柏林人事室主任汉斯—贝恩德·冯·海夫腾的一封信,希望我运用影响力说服她辞职。目前的政治情势愈来愈危险,她的鲁莽作风令每个人都忧心忡忡。她刚从维也纳写信给我,说她即将返回柏林。她回去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3月5日,星期日

塔蒂阿娜今晨离开。

丘吉尔最近发表的一场演说,和盟军一般的态度都令布兰肯霍恩沮丧。他本来希望德国能与盟军“在特定情况下”达成协议,如今眼看是不可能了。他们坚持“无条件投降”。疯了!

2月22日丘吉尔在下议院发表演说,宣布盟军战胜后,波兰必须将德国占领区割让给苏联作为赔偿。

3月6日,星期一

柏林再遭猛烈轰炸,这一次发生在大白天里,因为美军也加入轰炸阵营,他们的飞机可以飞得比英国飞机高很多。白天的空袭比晚上更糟,因为大家都在城里,不然就在路上。听说乌发电影公司(U.F.A.)在巴伯尔斯贝格的摄影棚被毁,我很担心距离那里不远的波茨坦也遭到池鱼之殃。

盟军早在1943年初,便已开始对德国进行昼夜不停的轰炸——美国空军负责白天,英国皇家空军负责夜间出动。两天之前,美军首度启用29架B—17“飞行堡垒”轰炸柏林。蜜丝所记录的这一次空袭,是美国空军在整个欧战中损失最惨重的一次轰炸任务,出击的658架飞机中,总共被击落69架。

我收到越来越多卡西诺战役的照片。那座美丽的修道院被毁后的景象恐怖极了;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罗马未来的命运又将如何?它们还会存在吗?好奇怪的感觉:以前没有人能够想象这场战争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如此血腥、毁灭性如此之大……

3月7日,星期二

打电话去维也纳,本企图阻止罗玛莉·舍恩贝格回柏林,但她已经离开了。

3月8日,星期三

柏林又发生严重的白昼空袭。我们跟那边的电话通讯中断。

珍妮特·S和我都在等包裹。我在等葡萄酒,她在等黄油,但至今什么都没接到。

塔蒂阿娜寄给我一大包信,有许多封是保罗·梅特涅寄来的,描述他在里加的生活;他们喂他吃很好的东西:蛋酒、炒蛋、真正的咖啡,等等,令人垂涎三尺。他现在情况好转许多,但仍非常虚弱。医疗委员会调查了他的病例,大感兴趣,因为他左肺长了个脓疮,还蔓延到心脏,无法开刀,之所以能活命,是因为脓疮自动破了。

安托瓦内特·克罗伊从巴黎写信给塔蒂阿娜,说乔吉前一阵子才被盖世太保召去,讨论父亲寄给他满是“忠告”的信。有时候真希望做父母的能够少干预我们的生活,谨言慎行些,因为我们不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们。

盖世太保将拆开过的信拿给蜜丝的弟弟看,他的父亲在信中表示对于传闻他所参与的“活动”十分忧心。依照逻辑推论,“活动”当然指政治活动,也就是反抗活动。乔吉努力避重就轻,表示他父亲所谓的“非法活动”可能指的是黑市买卖,当时在法国很多人都做黑市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