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7月19日至9月(第7/17页)
结果警备部队(该单位负责所有政府机关的守卫工作)里的一位指挥官雷默少校把他放了出来。行动之前,他们本来打算将雷默支开,海尔多夫曾经这么提议过,但军队里的密谋者却没有听从他的警告。其实雷默一开始似乎也有意加入,后来戈培尔召见了他,并且安排他直接和希特勒通电话。
吃过中餐后,戈特弗里德和罗玛莉·舍恩贝格开车来道别,他们将前往波美拉尼亚,希望一个星期后能够回来;他们又试着说服我一起去。这两个人处境都极危险,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托尼·绍尔马已回他在西里西亚的家。所有好朋友都离城了,只有我还留在这里;但我必须留在柏林城内。
弗罗姆将军并没有因为在兵变当天临阵退缩而得到任何好处。隔天他遭到逮捕,被囚禁长达数月,受到各种酷刑,最后于1945年3月处决。
7月29日,星期六
亚当·特罗特的处境悬宕不决。很多人都做了努力,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我会想办法去普菲尔家过周末。
早上办公室的电话铃响,原来是罗玛莉·舍恩贝格。“你在哪里?”“阿德隆。我跟梅勒妮(俾斯麦)住在这里,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吃惊吧?是不是很棒?”这只代表一件事:戈特弗里德·俾斯麦还是被捕了!我说我会在午餐时间赶到。到了阿德隆旅馆后,看见戈特弗里德的长兄奥托,他昨夜刚从弗利德利斯鲁城堡赶来。他们正打算回波茨坦。梅勒妮虽然脸色惨白,却很镇定,决心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把戈特弗里德救出来。她说她试着跟所有人联络,奥托则试图联络戈林。后来罗玛莉告诉我经过情形:昨天出城时,戈特弗里德的车子拋锚,他们转搭火车,先到赖因费尔特城堡,凌晨3点才刚吃完晚餐,三名盖世太保便走进来逮捕了戈特弗里德,同时还搜索了整座城堡。他们给他时间联络梅勒妮,然后直接载他回柏林。梅勒妮对我说,有人警告她格斯多夫家已受到监视,电话亦遭窃听。她求我别再和珀西·弗雷见面,我答应她至少绝不会再带他去格斯多夫家。
下午刚从里斯本回来的罗拉·沃尔夫走进办公室。她即将临盆,特别赶回德国生产。她看起来简直像从外星球回来的:新衣服、精神饱满又整洁。这里发生的变化令她瞠目结舌;结婚前她曾替法官里克特工作,那时塔蒂阿娜和路易莎·维尔切克都还没结婚,兰曹还在这里工作。哎,恍如隔世!
到动物园车站和珀西·弗雷及提诺·索达提会面,他们开车载我去距离柏林一个小时车程的普菲尔家,阿加·菲尔斯滕贝格和乔吉·帕彭海姆已经先到了。
曼斯菲德 7月30日,星期日
一谈起7月20日的事件,C.C.普菲尔就变得特别谨慎。我提起某一个细节,他一副震惊的表情,我立刻改变话题。不知事前他是否已有所闻;就算他知道,我也不觉得惊讶,因为他在军事情报局工作,那里有很多人参与密谋。不过这种时候,每个人都难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下午珀西·弗雷开车载一些人去布科夫的霍斯特曼家,但我留在家里,什么人都不想见。
柏林 7月31日,星期一
回来上班后发现办公室一片混乱。戈培尔最近宣布“全面参战”殃及全国,我们情报司必须交出百分之六十的职员,男人上前线,女人进军需品工厂。伊迪丝·佩法尔、厄施·冯·德·格勒本和罗玛莉·舍恩贝格都被解职,我被留下;令人有点纳闷,因为支援我做照片档案的最后一批技术人员、摄影都已离开了。
其实我也注意到,自从亚当·特罗特被逮捕后,西克斯博士对我关爱有加,有时候甚至让我想跟他谈亚当的事,可是法官里克特求我千万不可以松口,因为西克斯其实非常愤怒。他表示亚当被捕,连累了整个外交部。他从来没有公开提过亚当的名字,只在一次会议里宣布说:“我们司里有两匹害群之马!”指的当然就是亚当和海夫腾。他大概觉得至少应该公开表态一次吧,其他时候则绝口不提。亚当的名牌到现在还挂在他办公室门上,令我感到安慰,仿佛是保证他仍活着的一个象征。我害怕名牌被拆掉的那天终将来临。
自1944年春天开始,希姆莱通过瑞典方面,小心放出求和的试探风声,西克斯博士多次赴瑞典便为执行那项任务。就连希姆莱都开始怀疑德国不可能战胜,向来讲求实际的西克斯更心知肚明。他在“七月密谋”前后对特罗特,甚至对蜜丝的态度判若两人,很可能是因为他老谋深算,希望战争结束时,能够利用这两个人与盟军阵营的关系。西克斯的亲信之一蒙克博士便作证指出,西克斯曾命令他和另一位党卫军高官施米茨博士,草拟一封致希姆莱的信,建议某些外交部遭到逮捕的官员(指特罗特及海夫腾)虽然罪行重大,但明智的做法或许不该予以处决,应将其收押,作为来日与盟军协商的筹码。据称希姆莱本人赞同这个做法,但当他上呈希特勒时,后者暴跳如雷,大吼道:“外交部最坏,应该把里面所有的人统统吊死!”
午餐吃到一半,保罗·梅特涅从阿德隆旅馆打电话来。他选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来柏林,把我吓坏了。但他实在太替这里的朋友们担心;他说他没有告诉塔蒂阿娜他来这里,假装是为了处理捷克另一片产业的问题赶赴布拉格。又告诉我希奥尔希奥·奇尼又来了。我很高兴有保罗陪伴,但这个时候待在柏林实在太危险了!
稍后,去阿德隆和保罗及希奥尔希奥见面。奥托·俾斯麦和罗玛莉·舍恩贝格也在那里。阿加·菲尔斯滕贝格这次玩笑又开过火了,见到保罗时,她老远从旅馆前厅的另一头大叫道:“你也是密谋者之一吗,保罗?怎么一张苦瓜脸?”现在向来口无遮拦的她和托尼·绍尔马,成了我们的“麻烦鬼”。兵变隔天,托尼在街上遇见另一位军官,竟然自我介绍说他是“施陶芬贝格”!
奥托很快便带着希奥尔希奥返回弗利德利斯鲁。罗玛莉趁着保罗在和别人说话的当儿,把我拉到角落里,告诉我这两天她的经历。
戈特弗里德在被盖世太保带走之前,抓住机会告诉她,施陶芬贝格用剩的炸药被他藏在波茨坦官邸的保险箱里,并把钥匙塞给她。她立刻搭送牛奶的火车,赶在戈特弗里德与警卫之前抵达官邸,取出两个包裹——她说两个包裹都跟鞋盒差不多大,外面包着报纸——推出一辆自行车,把其中一个包裹小心放在龙头上,骑进无忧宫公园内,途中撞上一位送货男孩,跌下车来,包裹也掉了。为了怕引起爆炸(她对炸药当然一无所知),还很勇敢地扑在包裹上,但当然什么事都没发生。最后她把包裹丢在公园里的一个池塘里,但包裹不断浮出水面,她不断用树枝往下按。后来在绝望之余,只得把包裹捞出水面,埋在一丛树后面。正打算骑自行车离开时,抬头一看,赫然见到一个男人站在池塘后面看她。他看了多久?会不会去告密?她像一阵风似地骑回官邸。但这时已紧张过度,没办法再如法炮制处理另一个包裹,只得把它埋在花园里的一个花床下面。俾斯麦家的女仆安娜帮着她埋,一副完全不好奇的样子。罗玛莉很可能因此救了戈特弗里德一命,因为几个小时后第一批警察就来了,对整栋房子做了地毯式的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