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两封信(第2/15页)
“不就是郎情妾意,你俩对上眼了呗,我又不会告诉爸妈。”
“陈静安,你的字典里有‘隐私’这个词吗?”
“没有。”
“那你现在加上吧。”陈长宁默默喘平呼吸,“这是我的隐私,你应该明白,爸妈也没权力要求我给他们看。”
陈静安没说话,只有呼吸起伏声证明她的存在。
明明他们经常这样扭打,往常,陈长宁不会多想的,他发誓。可是,在刚刚那样的内心剖白过后,这一切原本平常的状况,骤然变得令人难以忍受起来,不,也不能说是难以忍受,仅仅只是难受。
“是不是……你也喜欢祝年年啊?”漫长的沉默煎熬过后,陈静安忽然问。
她的语气里满含试探意味,那种他以为在她身上不会出现的意味。察觉到这点,陈长宁感觉自己身上有个部位被钢丝划了一下,传来纤细而锐利的疼痛。
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肌肉在微微发着抖,陈长宁找回自己的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你没别的事了吗?”
“看完回信我就去做别的事。”
“如果我坚持不给你看呢?”
“为什么要坚持不给啊?我都说了,我不会嘲笑你,你要是真的喜欢祝年年,我一定把她当我亲嫂子!”
纤细的痛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钝痛。陈长宁睁开眼,脑中慢慢清明,他坐起身,认真地看向陈静安。
“我的信是我的私事,当我说‘不’的时候,你应该要学会尊重我的意愿。”
陈静安浑不在意的情绪在顷刻间收敛:“不给就不给,干吗突然要搞这么严肃?尊重你的意愿?行啊,那以后我的事,我说‘不’的时候,也麻烦你尊重下我的意愿。”
说完这些,她径直起身,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大概是很生气,摔门的声音有些大。
陈长宁躺回**,看着台灯照耀下昏黄的天花板,渐渐失神,为什么明明决定好好修缮和她的相处关系,却总是不欢而散?以及,那段他和祝年年共同经历的“奇遇”,陈静安到底有没有份?他应该问出口吗?
一向擅长解题的陈长宁解不出这些题的答案。
祝年年,你好,我是陈长宁。
你的信我很认真地看完了,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很荣幸。
关于你说的奇遇,我坦白,我知情。如果可以,有个不情之请,还是请帮我向陈静安保守这个秘密。
按理说,我应该为了照顾你的感受,尽可能少在这封回信里提及第三个人,或者该说,那是你想象中的我,应该会有的风度。很抱歉,我不算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好人,我知道这样大约会让你失望,但若避而不谈,无异于欺骗,更像混账。
父母领养妹妹时,我已经能够独立思考许多事情。他们问我想要一个怎样的妹妹,我那时没有回答,现在想想,我倒是有一个很明确的答案——像你这样就好。
你说的那段奇遇发生时,我过得非常不好,和你不同。即使在那之前,我也从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或者什么生活状态是稳定的、不变的。正因为怀揣着这样坚固的认知,我很早就学会筹划,使用一些办法、技巧,除了用于学习,也用于其他。
其实陈静安对我的评价更准确,我是个阴险狡诈的人,我从不否认。人在世间所得,遵循能量守恒,若非天灾人祸不可抗力,任何收获都源于付出。收到你的信之前,我没想过要对任何人坦白内心,因为这份内心,在常人眼里,是扭曲、不合伦理、没有道德的,它会为很多人不齿,甚至会伤害我的父母。
可是,我并不在意。我们不应该低估人类的韧性,也不应该高估他人的重要性,当然,父母是例外,若将来与他们有嫌隙,我愿意用一生去修补。此外,没人可以干涉或者影响我。
写到这里,想必你应该明白我的真实内心。
对,我爱陈静安。我说不清楚这个念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陈静安的感情太过久远,混合了太多不可告人的隐秘。我曾经尝试埋藏这个秘密,独自吞咽,想过等各自成长,各自成家,那些“肮脏”的念头或许能被淡忘。
事实证明,我做不到。
我不能失去她。比起你,她实在很不好,外表看上去神经粗脑子不好,可是内心胆小又卑怯,面对她,我总是失控,她能轻易牵引我的情绪。你也许觉得我是因为她的身世心疼她、同情她,我不能否认,我对她复杂的感情里有这个因素。我很清楚,自从陈静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只想和她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没打算陪她看星辰大海,聆听或被聆听,只是简单地跟她在一起。
写到这里忽然想到,她刚来我家时,怕跟我们相处,更喜欢躲在房间柜子底下,皱着眉头,防备又小心地看着我,当我第一次把手伸给她,她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默默伸手牵住了我。我记得那个感受,她的手心有汗,很软,但她抓得我很紧,很紧。我不知道当时身为一个六七岁孩子的我,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受,但确实,那一道小小的力量,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
我相信你大约会懂会理解,那是人在世界上很难找到并且确认的存在感,我的存在感,是陈静安给予的。
这就是陈静安和我,以前或以后,我都想做她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最后,还是想对你说谢谢。我知道表白被拒绝是一件难以承受的、伤自尊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优秀的你。但我相信,一如我和陈静安能轻易在你身上发现美好、纯净,这世界一定还会有其他人发现。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尽快好起来,但我由衷希望,这样伤自尊的情绪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和你未来更灿烂的人生。
祝好。
陈长宁
最终章 多年以后
北京这几天下雪,祝年年公司在国贸,幸而租的房子在附近,她可以步行上下班。北京的马路和家乡不同,笔直而通畅,她可以隔很远就看到自己住的那栋楼。
雪气弥漫,街灯敞亮,路上行人不多,都在匆忙赶路,她偶尔抬头望天,夜色好,可以看到星星。高中以前,星星在她的意识里都是浪漫而神秘的;高中以后,她开始相信,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人类力量目前无法触及的领域。诸如天幕上这群星星,谁也不知道它们已经消失了多久,抑或是,依然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默默存在着。
想起陈长宁和陈静安的时候,像是某种神迹降临,迎面走来一个人,祝年年只用一秒钟时间就认出了她。
“哪里有什么巧遇,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十分钟后,两人找到一家咖啡店,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后,陈静安摘下围巾和帽子,言笑晏晏地对祝年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