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两封信(第4/15页)

“哪怕陈长宁跟你说,他也在那段奇遇里,你仍然觉得那是梦吗?”陈静安又问。

祝年年点头。当年表白被拒的感受过于沉重,陈长宁给她的回信她都没敢看第二遍,自然也就忽略了信中其他的信息,加上她醒来之后,母亲并没有躺在医院,没有抑郁,父亲也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总之,祝年年确实很快把那件事真实存在的可能性忘了,记忆里仅仅只留下美好梦境这一段。如今陈静安再度问起,她感到好奇,忙问:“那段奇遇,你也,你也在其中吗?”

陈静安用力点头:“我也一直以为是梦!直到看到你的信!”

祝年年大惊不已:“所以,我们俩交换了梦境?”

“不是我俩交换了梦境,没这么简单。你想想,如果只是我俩交换了梦境,陈长宁算什么?他明明也在那件事里。”

这完全超出祝年年的认知水平,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我本来以为只有我俩、陈长宁、我爸我妈,还有你爸你妈知道,其实我在刚上大学的时候,就委婉地向我爸妈求证过这段记忆,可惜他们都不记得了。看到你给陈长宁写的信之后,我和陈长宁对过细节,发现我俩记得的事情是一致的。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这件事,还有一个人知道过程。”

“是,我?”祝年年茫然地指向自己。

“对,是你,但是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

“谁?”

“邓晖。”

祝年年不知道邓晖是谁,她想当然地认为,陈静安和陈长宁要求证“奇遇”的存在,应该第一个找她才对。

大约是猜到了她的疑问,陈静安紧接着说:“没错,按理说,我也觉得应该先找你的,但陈长宁不让,他总觉得不应该打扰你,所以我们才先找了邓晖。他不是别人,是我们高中的物理老师,高中毕业之后,他和陈长宁一直有联系。陈长宁不知道那段奇遇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就也放下了这茬,直到……”

“我那封情书出现。”祝年年接过陈静安的话,她想让陈静安在这件事上放轻松,于是主动提起,以表示自己不在意。

“对。”陈静安眼睛里露出笑意,“我们先对过细节之后,赶紧找了晖哥,你猜怎么着?晖哥竟然记得这件事。他也一直以为是个梦,可能因为他自己对物理、对神奇事件很在意,所以没像我们的爸妈那样尽快忘记。他后来还把这件事记在日志里,我们问他的时候,他把日志发给了我们,完全坐实了这件事存在过的可能。是有了这些佐证,我才来找你的。”

祝年年彻彻底底被她的话震惊了。

时隔十年,在陈静安的引导下,祝年年开始逐条逐步地和她对当年的细节。说来奇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可重新再以类似访谈的方式提起时,祝年年竟然又将往事全部记了起来。只是早几年,回忆这段奇遇是会让她心痛的旅程;现下,伴随着陈静安越来越亮的目光,以及陈静安语气中对这段奇遇的重视度、兴奋度,祝年年也像被感染了似的,仿佛枯燥繁复的生活里透出一丝异样的光线,星辰宇宙朝她裹卷而来,她的心情完完全全地舒展了。

“……我和陈长宁对这个奇遇的结论不同,但我们的结论可以归纳在一起。按人类现在对梦境的探究,多关乎脑神经领域,像我们日常做梦,明明可能就隔了几个小时,我们醒来之后也会立刻忘记梦中的内容,这种规律性的遗忘,目前并没有找到更准确的结论做解释,我们顶多只能说,这是大脑的自发运作。这一点是陈长宁的看法,我的看法比较宏大一些。我坚持认为,当年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应该不仅仅是个例,也就是说,发生记忆互换、身份互换这种事,可能不止在我们之间。我的猜想比较诡异,我甚至认为,这种事情可能日常性地会发生在人类世界里,至于发生这种事情是受了什么影响,地球外的天体还是地球内部本身一直存在的某种自然规律,我们还没有办法证明。我是结合了陈长宁的观点,觉得似乎存在这种可能,即,地球上两个独立个体的人类,时刻存在记忆互换的可能性,但是这种互换是有时效的,就像我们当年是六天,时效结束,这两个人会换回去,但由于换回去的时间点正巧是在他们互换的时间点,所以,这种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很容易被误认为是梦。再加上,陈长宁说的,我们的大脑好像有一套自发的处理机制,它们也许会把这种明明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归纳为梦境,以至于发生交换的两个人,会认为仅仅只是做了个梦。在此之外,邓晖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其实他提供了很多思路,就这个比较有意思——他认为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交换之所以能被我们记住,记得这么清楚,很可能在于我们两个是例外体,因为我们持续的交换期比较长。”

坦白说,陈静安这一段长长的推论,祝年年没听明白,唯一进入她理解范畴的仅有两个字——“例外”。陈静安说她们两个是例外,这让祝年年不得不感到奇怪:“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例外?”

“这只是晖哥的猜想。他觉得,如果这种记忆互换、身份互换不是受突如其来的外星引力或者磁场影响,而是地球内部广泛存在的规律性事件,那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件事,从来没有理论提出这个猜想呢?所以,他认为,我们身上的奇遇受外星引力影响的可能性更大。假若不是外星影响,那我们也是例外,可能别人只会记忆互换三十秒、一分钟,或者最多一个小时,互换时间太短,不足以构成一段记忆,所以才更容易被人当作梦境,继而遗忘。”大约是为了照顾祝年年的理解力,这段话陈静安放慢了语速说。

祝年年还是一知半解。她工作的这家周刊杂志社,是在互联网和自媒体冲击下,仅存的几家老牌杂志社之一。按理说,做媒体的,对各个行业和领域都很熟悉,是内容上的“杂家”,然而今晚和陈静安的一段对话,切实地让祝年年感觉到,她所在、所见、所感,不过是所谓世界的一个窄小切面而已,稍稍越过这个切面,天地还很大,很大。

她确定,她被鼓舞了。她无法向陈静安表达这种内心的东西,一是和陈静安确实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二是她已经不太习惯和人坦诚内心,当下的聊天场合也不适宜说这些。

后来的时间,陈静安给祝年年做了一些科普。引力波的发现和证实尽管祝年年已经知道,可陈静安的解释更加准确和专业,祝年年受益匪浅。两人分别前终于留下各自的联系方式,相约下一次的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