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通向慕尼黑的道路(第10/26页)
哈尔德将军隐隐感到密谋分子并没有能把他们的信息有效地通知英国人,因此在九月二日派了他自己的密使——已退休的陆军军官汉斯·包姆-待特尔巴赫中校——前往伦敦,同英国陆军部和军事情报局取得联系。虽然照这位中校自己的说法,他曾见到了伦敦某些有名人物,然而他似乎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最后,密谋分子只好利用德国外交部和驻英大使馆来进行最后的努力,设法使英国保持强硬,德国驻英大使馆的参赞兼临时代办是西奥多·科尔特,他的弟弟埃里希也在德国外交部任职,是里宾特洛甫的秘书处长。两个人都是冯·威兹萨克男爵手下的红人。威兹萨克身任德国外交部的国务秘书,无疑是外交部的大脑,他在战后曾大事宣扬自己反对纳粹的历史,然而却一直为希待勒和里宾特洛甫效命出力,几乎到最后。不过,从缴获的德国外交部的档案中可以清楚地看出,他当时确是反对侵略捷克斯洛伐克的,理由同将领们相同,认为那样做,一定会引起战争,而战争又必然会导致失败。在威兹萨克的默许之下,在同贝克、哈尔德、戈台勒商量之后,密谋分子一致同意应由西奥多·科尔特去对唐宁街发出最后的警告。他身任大使馆参赞,访问英国当局是不会招人怀疑的。
他在九月五日见到了张伯伦的亲信霍拉斯·威尔逊爵士。威尔逊认为他的话极端重要、极端紧急,马上从后门把他带进了唐宁街外相官邸。他直率地告诉哈利法克斯,希特勒已计划在九月十六日下总动员令,并且已确定至迟在十月一日进攻捷克斯洛伐克,德国陆军已准备在最后下进攻令时起事反对希特勒,如果英法态度坚定,此事定能成功。他也告诉哈利法克斯,希侍勒九月十二日在纽伦堡党代表大会的闭幕演说将是有爆炸性的,很可能促使在捷克斯洛伐克摊牌,那将是英国站出来反对这个独夫的时候。
科尔特虽然曾同唐宁街不断有个人接触,这次又向外交大臣坦率陈辞,但也不知道当时伦敦的风向。然而,他同任何其他人一样,两天以后,看了九月七日伦敦《泰晤士报》一篇著名的社论以后,就恍然大悟了,这篇社论说:
捷克斯洛伐克政府值得考虑一下,是否应当完全排除某些人士曾表赞同的计划,也就是割弃某些异族居民所住的与其本种族的国家接壤的边缘地区,从而使捷克斯洛伐克成为一个更加单纯的国家的计划——可以想象,捷克斯洛伐克在种族上如能成为一个更单纯的国家,其利益将超过失去边境上苏台德日耳曼人地区的显著的不利。这篇社论完全没有提到这样一个明显的事实:捷克人一旦把苏台德区割让给德国以后,将不但失去波希米亚周围作为天然防线的高山,而且也将失去他们的「马奇诺防线」,从而在纳粹德国面前处于无险可守的地位。虽然英国外交部很快就否认《泰晤士报》的社论代表政府的观点,科尔特第二天还是打电报给柏林说,这篇社论可能是「根据首相左右给与《泰晤士报》编辑部的暗示」。其实岂止是可能呢!
目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危机重重的年月里,已很难回忆纽伦堡纳粹党代表大会期间对欧洲各国首都所造成的阴暗的、几乎难以忍受的紧张气氛。这次大会是九月六日开始的,在九月十二日达到高潮。希特勒预定在这一天向大会作闭幕演说,而世人则预料他将向全世界宣布对捷究竟是战是和的最后决定。我那个星期正在危机中心布拉格,令人奇怪的是,尽管有日耳曼人在苏台德区发动的武力骚动,尽管有柏林的威胁,有英法政府要它屈服的压力,有担心它们会对捷克斯洛伐克撒手不管的恐惧,捷克首都的气氛却比任何其他地方都要平静——至少外表上如此。
九月五日,贝奈斯总统看到,要挽救和平的话,已非由他来采取决定性的行动不可,于是在赫拉德欣宫召见了苏台德人的领袖孔恃和西伯科夫斯基,通知他们以书面提出他们的全部要求。不论这些要求是什么,他都将接受。第二天,苏台德人的副领袖卡尔·赫尔曼·弗朗克叫道:「我的天,他们给了我们一切。」不过,这却正是苏台德的政客们和他们在柏林的主于们最不愿见到的事情。九月七日,汉莱因就在德国的指示下,根据捷克警察在摩拉夫斯卡一俄斯特拉伐有所谓过火行为这样说不过去的借口,而中断了同捷克政府之间的一切谈判。
九月十日,戈林在纽伦堡纳粹党大会上发表了一篇好战的演说。「欧罗巴的一块小小的地方在折磨着全人类——这个可怜的侏儒般的民族(指捷克人)在压迫着一个文明的民族,站在他们背后的是莫斯科和犹太鬼。」但是贝奈斯在同一天所作的广播一点也没有提到戈林的恶骂;那是一篇安详地、庄严地呼吁双方平心静气相见以诚的演说。
虽然表面上如此,捷克人骨子里是紧张的。在贝奈斯博士讲完了话以后,我在捷克广播大厦的前厅遇见他时,看到他的脸色非常沉重,而且看起来完全意识到自己处境极为困难。威尔逊火车站和飞机场挤满了犹太人,争先恐后想得到一个位子转到安全一点的地方去。防毒面具也在这个周未分发给群众。巴黎来的消息说,法国政府因为看到有战争的危险而惊慌失措,伦敦来的消息说张伯伦在考虑采取豁出去的措施来满足希特勒的要求——当然,是以牺牲捷克为代价。
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全欧洲都在等待着希特勒九月十二日在纽伦堡的讲话。然而,这位元首在党大会最后一天晚上对纽伦堡体育场上的如醉如狂的纳粹信徒发表的演说虽然粗鲁激烈,而且充满了对捷克国家,特别是对捷克总统的恶毒咒骂,却还并不是一份宣战书。他——至少在公开场合——没有宣布最后决定,事实上,我们从缴获的德国档案中知道,他早已确定以十月一日为越过捷克边界的日子。在纽伦堡的演说中,他不过要求捷克政府给与苏台德日耳曼人以「公平待遇」。要是它不照办的话,德国就要设法让它一定办到。
希特勒的这番发作,影响颇为可观。在苏台德地区,它引起了一场叛乱,经过两天激战,捷克政府赶紧派兵镇压并且宣布戒严之后方才平息。汉莱因偷渡边境到了德国,宣布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苏台德地区割让给德国。
我们已经看到,这正是在伦敦日益占上风的解决办法。然而必须首先得到法国的同意之后才能促使其实现。在希特勒讲话以后的第二天,即九月十三日,法国内阁开了整整一天的会,内阁认为德国进攻已经迫在眉睫,然而在法国究竟应否履行对捷克斯洛伐克的条约义务这一点上陷入分裂,无法得出一致意见。当天晚上,英国大使埃立克·菲普斯爵士正在喜剧歌剧院观剧之际,中途被请去同达拉第总理进行紧急磋商,后者要求张伯伦立即设法同那位德国独裁者谈判,尽可能取得最好的结果。